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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除夕将至,姜妩养了半月有余,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长乐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被吴佞换了一批,望着那些陌生的忙上忙下生怕出了差错的面孔,姜妩更是烦躁。
浣宜又将药热了一遍,姜妩日日喝药早已腻了,素手轻挥:“下去。”
“娘娘,喝药对身体好。”浣宜略略无奈。
姜妩按了按太阳穴,这头疼的毛病自她醒来就有,听着浣宜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终是夺过药蹙眉饮了下去。
“本宫让你查的事如何?”
姜妩饮完后将白瓷碗“啪”地置在桌上捻帕拭唇,冷声问道。
浣宜俯身在姜妩耳边耳语几句,后者笑意渐深:“想来也有半月了,带上那人,备软轿,本宫要去天牢瞧瞧那位采竹。”
浣宜恭敬半跪为姜妩穿上宝相花纹云头锦鞋,画的是三分凌气的双燕眉,抹的是那烙心口的朱砂红,又细心地为她披上了狸毛大氅,才扶着姜妩出殿上轿。
“天牢重地,闲人不得入内!”不出所料,守在天牢大门的侍卫拦住了浣宜。
浣宜慢悠悠地掏出吴佞给的腰牌,那人一看“长乐宫”三字,即刻放行,姜妩缓缓下轿,瞥了那侍卫一眼,柔荑搭着浣宜便走进天牢。
幽暗的天牢小道,从窗隙溜进来的风把浑浊的光摇得忽明忽灭,黑暗压抑的气氛让姜妩略略皱眉,过了狭窄的小道,便看见一间接着一间囚室,相互封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前头带路的侍卫终于在一间封闭的小囚室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咔擦”开锁。
一阵血腥扑鼻而来,只见那采竹浑身血迹斑斑蜷缩在角落,阴影暗角打在她紧绷的侧脸颏线,唇齿紧咬,随铁链晃动一下又一下。姜妩与云宜踏进囚室,示意他们在外头候着。
“瞧这模样,”姜妩啧了一声,“真是可怜。”
采竹一声闷哼,颤抖着抬起头,双眼模糊地望了望声源,轻笑,又顶不住锥心的痛感呜咽一声:“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姜妩执帕捂鼻走近采竹,于她耳边轻言:“杀你?你以为本宫会让你死?”
采竹双眼不再混沌,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你宁愿死都不愿背叛主子,忠心耿耿让本宫好生感动。”姜妩眼波悠悠一转示意浣宜带人进来。
来人被浣宜推着进来,匆匆望了眼采竹便低下头,采竹看见来人,双目满是震惊。
“这人你肯定十分熟悉吧,”姜妩轻轻为采竹擦去嘴边的血迹,绝美的脸庞说出的话却一字字刺入采竹的心,“苏采竹,本宫不会杀了你,但我会毁了他。”
世间最狠,不过是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姜妩将染血的帕子扔在采竹脸上,而后又弄了弄蔻丹,仿佛帕子是什么污秽之物一样,抬眼仔细看了那男人一眼,嗤笑一声。
邓毅,父母双亡,寒窗苦读数十年,只是如今,怕再也无法考取功名了。
姜妩素手轻挥,浣宜便让侍卫进来,朱唇轻启,是定了一个人的命,“邓毅,勾引宫闱婢女,拉下去,断椎,灌铅。”
寒风顺着窗缝透了进囚室,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颤,采竹听见最后四字,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侍卫当即将邓毅押了出去,空传鸦鸣声声,室内雨落梨花凄凄:“邓郎!”
“苏采竹,”姜妩拍掌叫好道,“果真是情深一片呐。”
“姜妩!你个毒妇!”采竹像是发了疯一样向姜妩扑来,又猛地被铁链扯回去,被后者一脚踩于脚下。
“邓毅是死定了,而你,”姜妩狠狠踩了几脚,对上了她汪汪的泪眼,端的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轻轻巧巧掠过话锋,“本宫绝对不会让你死,但你会比死更难受。至于你的主子,始终都会是本宫的手下败将。”
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姜妩绝对不会让苏采竹死得痛快。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慢慢折磨,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你们,都给本宫好好伺候着采竹姑娘。”
姜妩走出天牢,谴了软轿说是想走着透透气儿,天牢里都是血腥的味道,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闻不得,扶了浣宜皓臂,顺着宫廊便这么走。
远处一座座巍峨宫殿,琉璃瓦朱墙,满目接天连壤的白映得红墙刺目。
莲步走着,不知不觉竟是到了昕雪湖,隐隐传来吵闹声,姜妩凤眼微眯,不动声色地顺着声音走去。
“怎么,封了选侍便是这般无礼?”李美人着桃花妆额前花钿倒显得妖艳,目光锐利地望着眼前垂首女子。
“长姐……”那女子打扮素雅,垂首温然,“空蝉并无此意……”
李美人嗤笑,眸中丝丝怨带有不屑:“亏得你还记着本嫔是你长姐,若非本嫔母亲抬举,你又怎会入宫。”
李美人不解,她不过是个贱妾生的庶女,父亲竟怎么也要自己带其入宫。
昕雪湖早已结冰,寒风拂面,李空蝉紧咬下唇不出一言,李美人步步紧逼她至湖边:“不过是个贱妾庶女,别妄想踩到本嫔头上来。”
“李美人真是字字珠玑啊。”姜妩听到那刺耳两字,蔻丹陷指腹,便是款步姗姗走了出来,双眸一丝狠戾。
曾几何时,如此场景于姜府中日日上演。
“皇……皇贵妃娘娘!”李美人闻言转身心下一颤,忙盈盈行礼。
李空蝉亦是一惊。
“庶女便是贱?踩不到你头上去?”姜妩皓腕抬起捏紧李美人下颚,后者刹那垂汗闷哼,“可本宫既是庶女,亦是皇贵妃,如何踩不得你一小小美人?”
李美人心惊胆战如临大赦般“扑通”便跪下了,眼圈一红竟有几分可怜:“娘娘恕罪!嫔妾无意冒犯!”
“想来后庭好久没见血了,是本宫拿捏不住你们了吗?”姜妩冷笑,笑得在场的人皆是心胆俱寒,她鬓钗昀光,广袖下的寒凤在鸣啸。
她最听不得庶女二字,更是听不得贱妾二字,这李美人上次不慎冒了她忌讳,这次便是犯了姜妩底线。
翡翠镯衔于腕骨,清清凌凌不予流光半分,姜妩抬手便是掌掴,蔻丹狠狠在李美人刮过留下三条血痕,李美人闷哼一声,发髻一歪,几缕青丝散落下来,冷汗浸透了脊背,捂着脸颤颤:“皇贵妃娘娘……”
啪!又是一记,李美人此时已说不出话来。
姜妩紧了紧点翠护甲,笑靥恍若罂粟:“美人李氏口出狂言,本宫念除夕将近,且禁足于宫,抄佛经以静心,每日申时送至本宫跟前,未经本宫同意,不得踏出宫殿一步。”
李美人瑟瑟发抖垂首不语。
“还有,她脸上的伤,不许太医医治。”姜妩声冷冷命令,半响侧眸,望着站立于一旁的李空蝉,“空蝉?不错的名字。”
空蝉、空蝉,淡薄脆弱,若隐若现的一袭蝉蜕。
“谢……谢娘娘夸奖……”李空蝉说不上的如鲠在喉,看见一向骄横的长姐如此却不觉痛快,眼前如一枝笑迎春风艳艳碧桃的女子让人靠近便恐惧。
姜妩垂眸又望了几眼跪在雪地上的李美人,柔荑轻挥示意候于一旁的媵人上前:“将李美人送回宫,派人守着,有人问起便说是本宫的旨意,若有人不满,让她来找本宫。”
媵人应声,至李美人跟前拽着她走。
姜妩抚眉,又瞧了李空蝉一眼,如此一闹头疼更甚,扶着浣宜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