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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度条又有变化,让我一头雾水,不过我至少能肯定,这点变化和我妈有关系,至于是怎样的关系,我真的还没搞清楚。
好歹我妈终于是回来了,一切开始恢复正常,我家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这时我已经有半岁大小。
这天早上,我们一家四口吃早饭,用昨晚剩下的锅巴煮了一锅锅巴粥,配上自家浸泡的咸豇豆,吃起来特别香。
我望着家里熟悉的四方木桌,泥土地面,感觉特别亲切,虽然这时候的物质条件远没有后来好,但这时我的家庭还是圆满温馨的。
我爸嗖嗖吃了几口锅巴粥,忽然就叹气起来,我妈问他怎么了。
他说:“愁啊,家里米缸又快见底了,等过两天这一屋子人都要喝西北风。”
我妈向来比较有主意,而且早就有主意了,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筷子吃咸豇豆说:“树挪死,人挪活,这一家人的生计,光靠种田是不够的,你吃完去找你大哥借点钱,拿着钱去蔡甸河批发一些水果,我白天的时候带着孩子去街上摆摊卖水果,一天总能赚点钱。”
蔡甸河是我们这里一个盛行批发各种商品的地方,算是附近一个小规模的商业中心,而我家这里的河对面,是我们镇政府所在的地方,有条街道,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里摆摊卖各种东西。
我爸没了办法,只能接受我妈的建议去找他大哥,也就是我大伯借钱,不过还没出门,他突然心血来潮说要赚大钱:“卖水果来钱太慢了,对面小虎他爸,开东风卡车跑货运,这几天在拉生石灰,一卡车几顿重,有几百块钱的利润,我跟他合计合计,一起做生石灰买卖,肯定能大赚。”
我妈一听脸色就拉下来:“你有那个本钱吗?成本大风险也大,小虎他爸开那么大的卡车,看着就吓人,我们乡下的路根本不适合开那样的大车子。”
我爸还不服气,说没钱可以去借,我妈又问找谁借,那么多钱,你们家最有钱的大哥也不会借给你。
我爸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时候外面突然轰轰响,一听就是小虎他爸的大卡车停在了外面,乡下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大车,附近的邻居都跑出来看。
我爸和我妈也不好躲在家里不出去看,跟着大家一起出门,只见在我家门口右边的空旷地带,一辆蓝色的东风卡车停着,车斗上装满白色的生石灰,在我们这些小孩眼里,这车子简直就是巨无霸,我小时候总感觉它下一秒能像变形金刚一样动起来。
我哥跑得比较快,站在卡车下面仰头看,旁边站着小虎和他姐姐小莉,当他爸打开车门跳下来,我看到我哥的眼睛里在放光,大概在他看来,小虎他爸这一刻显得充满英雄气概。
“爸,你回来了,妈煮好了肉汤,等你回来喝!”小虎和小莉大叫起来,他爸笑呵呵,忙说现在还不能吃,要把车上的生石灰卸下来,一会儿有人要来买。
他就在空地上整理了一下,把一些杂草瓶子类的垃圾清走,然后又上车,一阵轰隆隆响声里,车斗翻起,整车生石灰都倒了下来,高高堆起。
没多久,果然有几个开着三轮车和拖拉机的人过来拉货,用蛇皮袋一袋袋装好,过称,很快就卖得差不多了。
当着我爸的面,小虎他爸一会儿功夫就收到一两千的青色百元大钞,装得两个裤子口袋高高鼓起,看得我爸的眼睛都馋了。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很快下雨了,生石灰这东西不能遇水,一遇水就会分解发热,小虎他爸赶紧从车上拿下油布,将剩下的生石灰盖好,不过地面还是有水渗进去,很快看到生石灰底部冒出热气。
小虎他爸好像也不是很着急,朝我爸妈招呼说:“远叔,家里有鸡蛋没有,放几个埋在石灰堆里,一会儿功夫就熟了。”
我爸全名叫夏远叔,五个兄弟里排行老三,他尴尬一笑,虽然家里的米缸快见底,但还有几个鸡蛋,于是马上让我妈去拿。
我妈还想留着几个鸡蛋关键时刻再吃,现在也不好表现出舍不得几个鸡蛋,只能进屋去拿,刚出门,我好动的哥哥已经快步跑上来,主动从我妈手里接过鸡蛋,要自己去埋进石灰堆里。
我家门口是个陡坡,往下去才有平缓地带,我哥就这样来回跑,满脸高兴,一点也没觉得累。
很快,鸡蛋埋好了,小虎他爸招呼自己的两个孩子回家,我哥也被我妈喊了回来。
“唉,看人家的钱来得真快,这一趟的利润,抵得上别人种几年田。”我爸蹲在门口,目光看望对面两条大河交汇的地方,河岸边还有宽大竹排,几个大叔大婶等着过河。
我妈都懒得理他,催促他赶紧去找大伯借钱,这时候我大伯在镇上当干部,家里开有一个杂货店,还收铁砂卖,有钱,附近就只有他家住的是两层红砖楼房。
我家里正是困难的时候,大伯一家也不好不帮忙,很快就借到钱,不多,五十块。
要知道这时候水果才卖几毛钱一斤,五十块钱,除开路费,能去蔡甸河批发好几十斤苹果、桔子、梨子,拿去摆摊足够。
“你快去吧,现在去,不到中午就能回,吃过午饭,我马上拿着水果去街上摆摊,争取多卖出一点。”我妈是个务实的女人,立马催促我爸,正好我爸现在没事,拿着钱去河对岸的街上找车子。
不过批发水果的事情并不顺利,我爸拿着钱,在街上碰到几个熟人,都是无业游民,几人一商量,搓麻将去了。
这个年代别说手机,大家连BB机都没有,我爸出了家门,除非他自己回来,否则很难找到他。
我妈抱着我,左等右等,等到中午也不见我爸回来,桌上炒的青菜黄瓜都凉了,还有那几个从石灰堆里掏出来的鸡蛋,都放在桌上等我爸回来一起吃,结果也都放凉了。
一直到晚上,我爸才意兴阑珊地回来,一身酒味,走路直摇晃。
我妈把他堵在门口,问他拿着钱干什么去了,他晕晕沉沉,笑呵呵说打牌去了,我妈又问五十块钱剩下多少,他说全输了,然后我妈抱紧我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