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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颠之上的金佛阁,据说真的用掉了几千斤的真金,几十匣的玉翠珠宝。不过几千尺的巅顶,
海底龙殿一般,连同阁后的梧桐禅院也极尽土木之盛,方丈古海赏给自己住。
一座金殿孤零零的屹立在荒山野岭,难不成没有人惦记?
当然不必在乎那些无知小贼,这世间能上山寺巅顶的寥寥无几,而有那能力的要么权倾天下,
手握百万兵马。要么超脱隐逸,一心寻仙问道,活成陆地神仙模样。又岂会过多在乎这
些黄白之物,估计在人家眼里甚至连丹炉灰渣香炉土块都不如。
阁前立有一盏日夜不灭的圣灯,里面蓄满了东海鲛人的脂油。传闻燃灯古佛点燃,实乃方丈
古海点燃,寓意为燃灯古佛照亮自己归来的路。
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春秋交替,寒来暑往,迎来的也都是鹄鹤鹰鹫,白云苍狗。偶有几
只强壮能飞上巅顶的飞蛾,却也是如无知小贼一般扑了火了。
听老家伙说,金佛阁原名叫无佛阁,乃初代方丈拂尘大师所建。
相传拂尘大师拒绝布施,一心学习燃灯古佛苦禅悟佛。
还说什么“我不要供品不闻香,我只世人向善的信仰。”
无佛阁名为阁,实际就一朽木小堂,里面随意供着一个硬木佛像,似乎后来连结给匠人的手
工钱都不够了,面部五官也没去雕琢上,人称无相佛。
方丈古海与拂尘大师的禅理背道而驰,极尽奢靡之风,他的禅理为众生见我佛当美好辉煌,
才能心向往之。
他将无佛阁整体迁移至后山,少有人知,却也给了拂尘大师几分薄面子。若拂尘大
师泉下有知,先不必跳脚,没有拆毁交给厨房烧掉,足以烧高香了。
当然,只有那块无字匾没有换,虽说与金佛阁格格不入,山寺众僧也都默认无字匾本也就是
传说,但是哪个名胜寺庙没有几个传说,以作增添神秘之用。
我没有见过金佛阁,山寺也少有僧人能见过,但那老家伙一定见过。
因为老家伙著有一句;“天宫不在天,就在山寺巅...”据说在百州大地颇为流传。
功德碑文记载这巅顶几千尺辉煌皆是云州首富巴清夫人所赠。
道听途说三十年前巴清夫人与方丈古海乃一对侠侣,白马鞭烈酒,仗剑入云州。上拂
佞臣首,下抽妖蛇头。一男一女,一剑一鞭,仗剑江湖,策马扬鞭,煮酒论天,快意恩仇。
但不知二人因何翻脸,在山寺云颠大战三夜三天,最终力竭不分胜负。两人一场抱头痛哭,
从此陌路...
古海出家,巴清出嫁...
这段故事被当时的说书人添油加醋的传遍云州城,整编出上中下各八段,成为茶余酒后嗑瓜
子的笑资。以至于那段时日哪位说书先生不滚瓜烂俗这段子,都找不到傍身的酒肆茶楼妓院。
但说也奇怪,一夜月黑风高...说书人,长舌妇,搬弄此故事是非者,半宵之后皆没了舌头。
问他们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了,写也写不明,撑死不超过五个字,黑衣人,鞭子。
一丈九幡子一夜之间也悄然矗立在了云州城最繁华的闹市口...
“人有长舌,唯历之阶,今吾拔之,以正效尤。”
一十六个大字,字字血墨...
在丈九幡子下面数百根舌头尽数被炭火烤的焦透,勾引得城中看家狗与城外野狗大打出手,
据说丐帮低袋弟子也参与其中。坊里巷间,人狗攒动,相互追逐撕咬,谓之云州城那几年一
大奇观之一。那几百根舌头就再也没了踪迹。
闹得一时坊间酒肆茶楼妓院再也无书可听,众人心痒之余,却也后怕不已。酒水小菜销量,
只唱曲弹琴的清倌生意却也少了几番。
所以巴清夫人也称拔舌夫人。
从此以后,坊里巷间,此事无人再说,无人再提,无人敢问,也无人不忘。
言归书说...
剑破衣跪谢依佛和山寺众僧而去,依佛就以迫不及待向金佛阁登来,让人费解的就是他身
后居然跟着平时他连名字都记不起的师弟依心。众僧迷惑之余,不免暗羡嫉妒。毕竟那金佛
阁,谁不想去凝念,如真不能凝出念来,摸一摸那里的辉煌金碧,看一看那里波谲奇诡的云
也是妙极...
梧桐禅院,玉瓦金檐,这只是金玉其外。
地下盘肠火道,铜砖砌就,蜿蜒贯通于巅顶各处,火膛只要填满炭火,整个巅顶就会热气蒸
腾,如在初秋,这才是金玉其中。
而为了奉迎方丈古海的特俗癖好,禅院内大多种植黄色奇花异草,这才造就了此时黄叶片片
飘落,秋菊依旧朵朵...当真如在梦幻,辉煌至极。
古海方丈盘玩着法珠回到了自己的禅院。
一妇人坐在梧桐树下,看容貌二十七八有余,一身雍容的白狐裘也没能裹藏住那曼妙身姿,
她诧异的欣赏着黄叶片片落下,这刹那,美人与树俱绝代风华...
但妇人眼眸深处似自有一个世界,别有云泥,沧桑无比...
“阿弥陀佛,让师妹久等了...”
“为师兄别说等三天,就是三年也值了。要不是师兄当年一心夺念,强断你我之间尘缘,就
是这三十年,我也等得...”
说罢那夫人莞尔一笑,百媚千娇。
“师妹说笑了,陈年往事,大多不过是怀念年少轻狂无知而已,可陈年往事...依旧是陈年往事...
佛经有云;情不重,不生娑婆...娑婆者,红尘也...”
“娑婆不娑婆的,师妹不清楚。但这红尘,也就快光剩下尘,没有这红了...”
“师妹此来可是为那妖妇蛇?”
“正是!我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为巴家赚的家资何止巨万?他却还未等到我死而后已,就
将那妖物带回家中,如此冷落于我。”
“蛇女化形,呵呵...男人的兴趣当真揣摩不清。”
“师兄...你能想象那妖物第一次见我时,在我面前炫耀的化回人首蛇身,缠绵在我家官人身
上,耀武扬威的轻蔑眼神么?”
“吐着长长的芯子舔玩着我家官人的耳垂,问我你是不是叫拔舌夫人,简直明目张胆的
挑衅。那意思我的舌头这么长,你怎么不来拔?”
“本想一鞭结果了它,可是我不得不隐忍。实在是怕我家官人怪罪。”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满眼的宠溺,丝毫不怪罪那妖物以下犯上,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师兄...你能想象他直接从西域之西的大宛贩来良驹两万匹,只为日夜不分的从黔州给那妖物运来
黑羽鸡?问句大不敬的话,敢问云州皇室的白毦军可有大宛良驹两万匹?”
“接天连夜八千里,中途设十个驿站换人换驹,呵呵...只为鲜活的黑羽鸡...”
“师妹...黑羽鸡我听过,传说味道鲜美至极,不过嘴爪锋利,还能飞崖跃壁,极难捕捉。
对生存环境要求也极为苛刻,只喝黔州地下暗河的水,只吃暗河里不长眼睛的透明鱼虾,若
没有吃喝活不过三日,死后一个时辰肉质就会腐臭,当真是灵物。”
“师兄!师妹可不是想跟你谈论什么黑羽鸡,现在我听见黑羽鸡三个字就眼红,恨不得
给这个鸡灭了种。”
“自幼你点子无数,师父说你是人中真武,大手笔纵横术小手笔旁门左道拈指就来,事无巨
细,悉究本末。你当这是小事,但在师妹这可是天大的事。更何况这却也是天大的事了,我
巴清夫人的位置都受到威胁了,别忘了当初我们因何来的这云州...”
“阿弥陀佛...”
“你先痳服素鞋,蓬头垢面,吃斋念佛,闭门隐忍那妖物一年。谁都可见,就是不能多见你
家官人,更不可同房。他若问起,就说是为他还愿。”
“远离刀鞭剑戟,远离酒歌烛火。”
“古语上交王公贵族,下交达坂走卒。买通府中内外大小,交好你官人亲朋故友。师妹乃心
思玲珑之人,又有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该怎么做,这方面我自不必多说。”
“为人处世,接人待物,师妹全胜...”
“外貌师妹至少平分秋色。”
“钱财嘛...师妹手握云州八百坊,当真是富可敌国。”
“那剩下的,也是就新鲜感了...”
“除了你家官人,还会有谁交心于那妖蛇?”
“挑拨离间者,不会少了的。”
“再者说,他痴爱于妖物,只要有流言蜚语,怎么会不心生怀疑?”
“待时机一到,你盛装出现,意境要阑珊,佳肴要咸,美酒要陈,提前告知府中乐师配合琴挑箫动,要极尽委婉。”
“第一次,欲说还休...”
“第二次,欲迎还拒...”
“第三次,欲拒还迎...”
“事不过三,还怕迷不醉那负心汉不成?”
天呐,这哪里是在讲禅机,这分明就是后宫心计。
“多谢师兄点拨,师妹当真是醍醐灌顶,感觉自己白做了这五十多年女人...商海浮沉,诡诈
多端,想不到这深宅后院却也是如此,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这男子脾气,以前却也没顾忌
许多,是我大意了,才能败给那等妖蛇。”
“师兄如此手段,怪不得当年爱你爱得如此深沉。”
妇人一声叹息,目眩神迷。
“这是扶桑神日世家送与我官人之物,还望师兄笑纳。”
只见妇人从白狐裘中掏出一只小碗,碗内曜目天变,层层迷离深陷,似乎沉溺了一个宇宙的
日月星辰,望一眼便不可自拔。
方丈眼神一惊,却瞬间又菩提明镜。
“阿弥陀佛...非师兄行贪痴。你我本不必如此,可这么重的礼...却也不光如此吧...”
“知道师兄加持佛念当今无出其右,我本意是,待我夺回宠爱,定将那妖物蛇皮扒下,做
成软鞭,请师兄用佛念加持,禁锢那妖物的怨念,抽尽世间魅惑我家官人的贱人?。
“阿弥陀佛,上苍有好生之德,但妖物就是妖物...既然如此,师兄就皮厚笑纳了...”
方丈古海轻抚妇人秀发,似在安慰与鼓励。但暗中却腹诽不已,这最毒的,还真是妇人心。
“师妹,你该走了...?”
“师兄...你不挽留挽留我?”
“走吧...别再让师兄牵挂,你我终究是露水姻缘,不能旖旎于这红尘...”
“师兄,让师妹再为你唱一曲...如何?”
“溪水潺潺歌之...哪句为我...溪水且过且过...是否记得上元的我?”
曲终人散,妇人下了后山,方丈古海早已不耐烦...
他快步走回自己禅房,一张纸条也凭空飘落在了他的紫檀桌案上...
“退下吧...”
方丈古海语气随意,并没有刻意去寻找那个影子的存在。
那影子一抱拳,几次如皮筋般的扭曲,消失在了梧桐禅院。
纸条上字字清晰,言简至极。
豫州宫变,豫皇李氏覆灭,有一幸存,为剑破衣所救,其余皆被剥皮覆鼓,鼓声响彻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