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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婉垂眸向下瞧,只望得吴王脚上那一双玄色云履,半晌没有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吴王轻咳了一声,她这才将头抬了起来,目光往他之处望去,缄口张了开,“我确实是训了她,瞧殿下倒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萧青婉眸内光景流转中,望向那乌色的眉,等着他的回答。
李恪听罢,心内翻复了几回间,负手而立之下给人一种威压之感。朗目星眉转回眸,方才对她道,“本王确也无须为一侍妾劳肝动火。”
萧青婉自知并不是如此,柔荑捋了一把那鬓角坠下的乌丝,复又放回至腹前,做了个端庄样。
明眸善睐,嗓底如清泉之音,悠然传入吴王耳中,“殿下想来是知道的,她是何种身份?”
吴王眉眼一凝,眉峰相抵之下睇望她,疑虑百味绕心间,“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萧青婉心中一惊,若是被他看穿了可不太妙。秋水眸中掩了底下的虑,香靥一笑化成了柔。
“我从前在家时,听阿爹与阿兄谈论过这些事,自是知道许多。”
吴王细观她眉眼,一寸一寸往她面上瞧,似是要窥出那话中的真假。萧青婉见此,恐被他发现,不敢以正眼望他,只把眼眸调向一边。
谁知那吴王立时道出的话,却着实让她如冰寒侵入胆囊之中。
“本王认为不然,怕不是四弟与你说的吧。”
吴王眼底若隐若现的光,却是让她猜不透,也不知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只是一时僵在一处,不敢妄动。
眼眸从吴王脸上扫过,意图窥出一点破绽,但却见他嘴角有些鼓囊囊的,竟是掩唇笑了起来。
吴王面上不悦之色,心内想的是她竟如此不尊重自己,被自己道出秘密竟还能如此笑的出来。
但却是什么也没说,倒想看看她作何解释。萧青婉笑了一瞬,方才停了下来,面向吴王的面,正色起来。
“我听殿下这话,倒是闻到一股子醋味。”
吴王听得此言,心内一片惊,眸中掠过一丝飘渺的影,萧青婉看不太真切。
而再看之时,却见吴王面上寒芒显现,盯着萧青婉,捎了一抹邪肆的笑,像是讽刺一般。
“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本王吃醋,亏你也说的出来。”
萧青婉听得此言,瘪瘪嘴,轩幌隙中的一点光迷了眼。如今本就是烟雨初停,外头自是敞亮。
吴王见她如此模样,竟是起了一丝浅淡笑意,萧青婉却未看到。
眸中乌黑珠子溜了一圈,忽听到吴王的声音传入耳中,“侯君集早已被司法官下了狱,今日早朝便是议的这个。”
萧青婉不解,他说这句话是何意图,因此也是望着她的面容,疑惑之色尽皆于尘。
“他将那高昌国宝物私自据为己有。”吴王只是说了这一句,不知是真的看不穿萧青婉的心思,还是故弄玄虚。
萧青婉也不想去追究此为何意,咽了沫,将那方才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吴王说了这句,便大踏步的离开了,只是却感到心上一阵畅快。
雪花珠帘被掀起的音竟响的比往日还重,萧青婉见她离开,复又去坐在那窗台前的位置,支颐凝望空无一物的院落,只偶尔见一小片叶子坠落。
现今无聊,多少个午后,她是这样盯着回望外头,绰约仪容,身姿清浅,小颦笑望尽温婉。
虹销雨霁,她明亮的眸中依稀有了一丝光,却是望着外头那树影婆娑。衣袖下的皓腕如霜雪般白皙,衬着面容多了灵气。
皎月掀帘进来,轻唤了声,“姑娘。”
萧青婉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却见她手中拿着一张帖子,杏口微张,“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皎月忙将那帖子递到她手上,复又说了一句,“方才我经过门房时,那管家交到我手上的,说是张侍郎家的小厮指定要给姑娘的。”
赵侍郎,她脑中闪过一抹身影,赵心柔,正四品中书侍郎家的嫡次女,原身曾经的闺中密友,只是于她眼中,却似好久未见了。
她看过那帖子,方知是一张请柬,竟是三日后便要纳征,她记得赵紫玉是与从三品秘书监陈家的大公子自小便定有婚约。
如此倒也是门当户对了,她眸里流转一汪水,却见着皎月巴巴的望着她,复才与她说了一句。
“赵二姑娘三日后纳征之礼,故想请我去叙叙旧。”
皎月这才隐了惑,心内翻转中丈量了几回,“姑娘定是会带着我,就如上次一般。”
那靥辅承权下笑道,两腮梨窝浅浅,宛如未染尘埃的珠玉。
萧青婉笑容盈满面,“那自然会带着你的。”
皎月本就容易高兴,这样一来便加喜上眉梢了,又添了一句,“也不知殿下是否要去?”
听罢此言,萧青婉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内里思量之中,复又想起了他方才的话,故意对她言:侯君集已被下了狱。
看来他早已胸中有城府,在她所知的历史当中,皆是说这李恪无野心。只是究竟如何,还是且走且看。
如今倒是从某些引子中,倒已可以知道一二,也就是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罢了。
萧青婉摆手让皎月出去,那丫头温顺,诺诺应道,就抬腿往外走去。
………………
吴王正在王府中漫步,却并不着急往无妄阁而去,心中衍生了一种情愫,是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鸟雀成行过,掠过无边的影,留下透明的弧。罅隙中落下的光,照了地上星星点点。
他站立在树梢旁,眸中竟有了一丝笑意,忽听得远方有脚步声传来,他从树后走了出来,正是他的近侍。
近侍环顾四周,极为谨慎,见着没有一丝人影,方才来到李恪身边,只是手握成拳,躬身行了一礼。
附其耳旁轻声说了些什么,李恪眸光始终左右相望。良久之后,那近侍方才离开他耳畔,像是说完了一般。
他心上了然,挥手叫他离开,嘱咐他不能让旁人看到。近侍称是,转眼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李恪也随之离开了这片树梢,却是往无妄阁的方向而去。
弯月竟已自他离去之后,悄然登场,掩盖了今日下过雨的痕迹,想来明日天气将是极好的。
沉寂一般的院落,只听得到几阵脚步声,偶尔有几句虫鸣叫嚷,但都很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