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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不知是否秋老虎作祟。
夏翊凉才刚踏进教室,就觉得大伙儿那兮兮索索的劲头很不对劲儿。本是早读课前的时间,平日总有小一半的学霸或是伪学霸捧着书本埋头在里边,拼着这零星的时间,想比其他人多记几遍单词,或是再熟悉几遍公式,再不济,记几个文摘中的美词美句也是好的。——然而今天的氛围明显不对,初秋清凉的晨曦中,一丝不难察觉的兴奋与躁动在这个教室里像正要沸腾的开水一般汩汩冒着泡儿,大家交头接耳切切察察,个别嗓门大的同学也克制不住去压低分贝。夏翊凉走向座位这一路,就已经听到“回来了”“大明星”这些词,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环顾一圈,没见骆宁一在,也就压了好奇,先抓紧时间,在打铃前啃完手里的三丁包子。
这边干呼呼的包子咽得费劲,后座的祁冀已经忍不住了,拼命拍着夏翊凉的肩,生生把她刚咽下的包子又给拍了出来:“走读生,快来听大新闻!”
夏翊凉忍着恶心,把咳出来的半口包子再度咽下,哀怨地转过身去,却见祁冀的脸都激动的红了,“陈闲初回来了!刚笨笨去办公室交作业亲眼瞧见了!”
“真的假的?确定吗?是回来一下下,还是要正儿八经来上学了?”夏翊凉再顾不得什么包子,这个八卦太炸裂了,她几乎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感到心跳加速,有一层薄汗沁上后背,仿佛“秋老虎”还能借着突如其来的小道消息作威作福。
话音未落,骆宁一的脚步仿佛三倍速一般,如同滑翔的小飞机,颠簸着冲进教室。这个往日里矜持自重的班长,此时也涨红了脸蛋,额头每一点细密的汗珠都在欢呼确认着这个梦幻扑朔的消息。
“他回来了,备战高考。”
女孩子清脆悦耳的欢呼声一下子掀开了屋顶。太好了,大明星回来上学了,同他们一起早读,一起吃饭,一起为了某道刁钻的习题抓耳挠腮,一起因为答不上来的老师提问而罚站。更重要的是,走出教室大门,他们可以实实在在地同人炫耀,今天陈闲初穿了什么衣服,讲了什么金句,而不是向往日那样,除了抽象的一句“偶像明星陈闲初和我同班”之外,再也说不出更多的所以然来。
在紧张又无趣的两年高中生活之后,终于在一个初秋的清晨,因为一个人的回归,炸开了一群沸腾的青春。那日,负责早读的地理老师觉察出了一教室拼命压抑的兴奋与躁动,任他怎么拿腔拿调地咳嗽提醒,也冲不淡半分浓烈的群众情绪。
年轻人啊——
事实上大家真正见到活生生的大明星出现在教室里,已经是近一个月之后了。这一个月,每个人都活在猜测之中,却怎么也盼不来那个平日里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身影。日复一日,强烈的期待被渐渐稀释,躁动的心绪也逐渐安定下来,只是在课间成为一个固定的祥林嫂式的话题:“明天,不晓得明天陈闲初来不来。”
大明星来不来上学的八卦方兴未艾,而双曲线函数还是要解,限制性定语从句和非限制性定语从句的区分占据着高三孩子更多的心神。夏翊凉作为全校数量稀少的走读生之一,不必参加早上5点50到六点半之间的早早读,她可以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这段寄宿生的早餐时间里悠悠然跨进校门,而这份幸福总是被一双双睡眼朦胧的眼睛贪婪地嫉妒着。
那天刚过完十一假期返校,正值假期综合症下群体萎靡的巅峰,进校后恰巧碰上从教学楼出来吃早餐的大部队,逆流而上中被哀怨的目光剜了一遍又一遍,才总算踏进教室,打算再过一遍《离骚》,以应对学校变态的假期后考试安排。
进教室时夏翊凉瞥见角落里有个穿校服的男生趴在桌上睡的香。学校逼得紧,常有人不吃饭挤出时间睡觉的也不少见,夏翊凉便没有在意,一边打开书本,一边解开了早餐袋子,里面的烧麦还在冒着热气,还有两根临出门前被妈妈硬塞的脆麻花。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好久不吃烧麦了,今天的米软硬度刚刚好……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一口气灌完一杯豆浆好解渴……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嘎嘣……诶?这个麻花妈妈在哪里买的,好吃……嘎嘣……还有一根也吃完吧……
“好吵。食不言。”
接到睡神的投诉,夏翊凉一惊,转身间碰翻了剩下的一点豆浆。回头辨认到底得罪了班里哪位同窗,却见那发型和身影都陌生的很,头脑中过了一遍座位表也没能想出来究竟是谁。更诡异的是,对方染了栗色的头发,这在五中这样的省重点是活不过当晚的大忌。
“那你睡觉也不该说话呀。”夏翊凉只敢小声嘟囔。
豆浆淋湿了一桌子的课本和练习册,夏翊凉只得先行收拾。同学们已经吃完早餐陆陆续续回来了,唐瀚璋看见夏翊凉一桌子的狼狈,在她身边略一停顿,欲言又止,见着许晋音看似不经意瞥了一眼过来,便没做声,回到教室后排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夏翊凉心里一冷,拿纸巾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便也只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擦拭。
“没良心。”骆宁一收了这一幕在眼里,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夏翊凉知道她为自己抱不平,心里对唐瀚璋有气,也就朝她安慰一笑了事。收拾得差不多了,早读课差不多也到了时间。班主任老陶大步进了教室,叽叽喳喳的一众同学纷纷抱起课本,装模作样大声朗读起来。
老陶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神情严厉而紧张:“等下的周练正常进行。不要因为班级有新鲜面孔就骨头轻,考差了,又要处心积虑摹仿爸妈签字了。陈闲初——你出来一下。”
全班循着老陶的目光刷地转向教室角落,只看到一颗栗色的脑袋缓缓从桌上抬起来,那张从来只在电视和杂志上出现的面孔缓缓映入几十双眼睛,引得全班爆发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惊呼——只这一瞬,这股沸腾漫延到了隔壁班级、继而扩散到了全校,所有的校纪校规都压制不住青春的迷狂,越来越多的人向高三7班涌来,层层叠叠的女生仿佛杀红了眼,一下将班级和走廊挤的水泄不通——夏翊凉惊呆了,在沙丁鱼罐头般的教室被推搡地东倒西歪;而她隔着人山人海,看着几米开外被围堵住的大明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好像是全校第一个跟他讲话的人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