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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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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坐在秋堂玄莳身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可华愿还是感到如芒刺背。

    整个宴席上,不知有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明里暗里的盯着自己,那种赤裸裸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将她的衣服直接扒掉。

    就算是没有这些眼神,这顿饭也吃得是着实难受。安达部的家宴,就算是秋堂玄莳,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无所依靠,正是可怜的时候,也没有理由留在安达部的家宴上,更何况她一个中原人。

    庆幸的是,碍于乌格力的意味不明的袒护,这些长老宗亲虽然目光灼灼,但并没有难为秋堂玄莳,也没有难为自己,甚至连秋堂玄蓁也没有任何动静。

    华愿暗自庆幸自己这么多年脸皮早已经厚的跟城墙似的,管他是什么眼神,只要不上手,你爱看不看,反正饭是照样吃,肚子是绝对不能亏待的了。

    很显然秋堂玄莳也抱有同样的想法,而且还能在那些阴阳怪气的问话声中吃的坦然自若,怕是脸皮比城墙厚了不少。轮装傻充愣,秋堂玄莳也算是个人才,一个那么机灵的人,愣是把二傻子的形象演的入木三分,连几个明显指向华愿的不怀好意的提议都被他傻乎乎的笑着含糊过去。

    原以为这场难熬的宴席可以很快结束,可惜华愿之前预见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果然只要是男人,酒过三巡,没有人会老实的呆着,吹牛起哄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科沁啊,今天是你第一次在我们安达过冬节,不懂咱们的规矩。在座的都是长辈,你一个小辈不得表示表示,看你二哥,送的是好酒,上的是好肉,再看看你,连让你旁边那个乐伎出来弹一曲都不愿意,是嫌弃我们安达部的人粗俗还是觉得我们配不上听中原的曲子。”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只是胡子长得着实粗犷的男人顶着喝的通红的脸中气十足的嚷嚷着,嘴上还闪着亮晶晶的油光。

    “不就是个乐伎,我之前还以为这小子得了个什么漂亮的玩意,结果就是这么个东西天天当宝贝似的,就这种货色在咱们漠北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稀罕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比秋堂玄蓁大不了多少,只看眼神就知道是个色胚,一边说还一边赤裸裸的扫视着华愿。

    华愿再也吃不下了,漠北民风如此,喝过酒后若是不达目的是不会消停的,秋堂玄莳如果继续推脱只会适得其反,让他的处境更加难堪,甚至连乌格力都会被拖累,现下唯有她起来做点什么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华愿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和对面的秋堂玄蓁打了个照面。目光交汇,华愿嘴角轻抬,化开一抹冷笑,来回应他不着痕迹的朝自己抬起的酒杯。博弈正式开始,两人目的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就看到底是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这边两人早已开展,另一边秋堂玄莳还在苦苦挣扎,“各位长老,不是科沁推辞,今日是冬节,漠北自古传下来的节日,这时候听中原的曲子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立即有人反驳,“当年你阿爸在的时候可以天天听,我们安达就不能过节的时候听一次吗?被再跟我废话,赶紧让她给我上来,大家都等急了,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

    秋堂玄莳额头上冒出一层汗,脸上假模假样的的笑也真的是挂不住了,案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心下一横,准备彻底和这些人撕破脸。

    这时,华愿轻轻地把手覆了上来,因为体寒的缘故,她的手总是微凉的,但就是这样的温度给了秋堂玄莳撑下去的力量。

    “撑不下去,还有我呢。”华愿轻声说道。

    秋堂玄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华愿就站了起来。

    “若是官家不嫌弃,奴家愿为官家奏曲。”华愿微微欠身,朝着乌格力行礼。

    虽然安达部的众人一直在找事,但乌格力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沉默、威严。

    只是落在华愿身上的目光带了些柔和,像锋利的刀刃被一池春水磨去了寒光,“请。”他说。

    华愿抱着她的琴,缓缓走到大厅中央,再次朝着乌格力微微欠身。

    琴声缓缓流淌,似清风、似流水,裹挟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带来江南特有朦胧。珠钗随着身体的清摇碰撞出悦耳的声响,指尖拂过琴弦,纤细的睫毛在眼下遮盖出一片淡青的阴影,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秋堂玄莳渐渐湿了眼角,这是来自华愿母亲故乡的曲子,也是他母亲故乡的曲子。自古云州出才女,云州的女子不仅多才,还以柔情似水闻名,云州女子的一颦一笑都别有风韵,即使相貌并不出众,仅凭气质,便能在人群中分辨出来。

    有时候缘分很奇妙,秋堂玄莳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和那个与漠北相隔千里的小小水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曲水云谣,包含了多少云州女子的柔情,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给了他无尽的力量。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这个曲子,很显然,根据在座的神情,除了他俩,大概只有秋堂玄蓁和安达乌格力真正听明白了。

    一曲完毕,其他人的反应甚至比演奏之前还要不耐烦。

    “这是什么?”

    “弹得啥味道都没有,还琴师呢,不如红楼里弹得好听。”

    华愿听到这些话,不免有些慌,自己竟忘了安达部不比回勒,中原文化的渗透并不深。回勒的正经酒楼里能听到不少民间的比较雅正清白的曲子,所以她自作主张,把这一套照搬到安达。但谁知这里并没有什么正经琴师,最是些清倌儿,还随了恩客的喜好弹得都是些艳曲,哪里会弹这种清汤寡水的曲子。

    “弹个帐中香吧!”有人开始点曲儿了。

    “应该弹醉春山。”

    “弹啥啊,应该让她给咱们跳一个,你看她那小腰,一使劲就能折了似的。”不知道是谁突发奇想来了这么个提议。

    秋堂玄莳当即就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怒斥道,“安达多吉,你别得寸进尺!”

    那个人也占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大家都这么玩儿,就你一个娘们儿兮兮的,把个妓女当宝。”

    “你敢再说一句!”秋堂玄莳的骨节攥的格拉格拉响,整个人处在暴怒的边缘。

    “够了。”一直很沉默的乌格力终于发话,两个人才消停下来。

    “既然是科沁带来的人,我安达的人便不会强求,是跳是演,你们自己决定。”安达乌格力的语气是少见的随和。

    “当然不……”秋堂玄莳立即开口,但依然被华愿用更大的声音盖了下去。

    “奴家愿为大君献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