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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后半段,山体几乎是笔直的。
藤蔓的末端停在了距离山脚浅滩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司晨和沈润悄无声息地落地,掩身在凌乱的野草杂树里。
山下,一片浅滩直通江面,小船都已经被拉出来了,可是紫嫣等人没能走成,因为他们被晏樱带人给拦住了。
月光在江面投下的粼粼波光将尖锐的石子铺成的浅滩照亮,此刻,浅滩上面站着对峙的全部是高手,无论是紫嫣这一方的黑衣人,还是晏樱带着的皮肉僵直立在那里仿佛石头人一般死气沉沉充满了煞气的手下,清一色的高手。
紫嫣一方也就罢了,晏樱带着的那批人沈润可不认为他们来自苍丘国军队,如果苍丘国真有这样的军队,早在龙熙国被司晨灭掉之前他的龙熙国就已经被邻国的苍丘国给灭了。
这么多高手,密密麻麻铺在浅滩上,让本就不宽阔的浅滩看起来越发狭窄,玄气翻涌,勃发的戾气和煞气让人头皮发麻。
最近的大陆仿佛发生了日月颠倒、江水倒流,若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高阶高手,仿佛物美价廉的大萝卜,只要种进土里就会长出来一样。
世道变了,沈润心想,是因为他拒绝了用人为手段将人变成强悍的武器所以他被快速向前发展的世界给淘汰了么?
不震撼是假的,能靠人为之力制造出这么多高手说他不眼馋也是假的,每一个坐在高位上的人都希望创造出最强悍的军队为自己所用,用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如果强悍的军队可以用人为的手法简单地制造出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是每次一想到身边的人,他又觉得那种逆天而为的东西就应该全部消失。
山脚下的浅滩上正在上演夫妻别离后重逢。
乐阳公主已经表现得很坚强了,可到底是金枝玉叶,没受过皮肉苦,在看见晏樱的一刻,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就算晏樱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在她的心中也是她的依靠,紫嫣的手就捏在她的脖子上,明明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手上的力道却异常强大,随时都可以捏断她的脖子。她用求救的眼神泪汪汪地望着晏樱,带着哭腔唤了声:
“王爷……”
能在这里见到他她满心欢喜,她希望他能救她,可是当她发现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过她的身上时,她的心里一片凄凉。
紫嫣没想到会在隐秘撤退的过程中和晏樱撞个正着,晏樱手下这些完全不输给她的部下甚至更胜一筹的人并不会让她吃惊,她只是觉得恐慌,搞砸了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更何况还有对方带给她的威压,强大的威压,她心跳如擂鼓,完全喘不上气。
对方的人彻底封锁了浅滩,他们无路可逃。
她带着人倒退两步,捏着乐阳公主脖子的手更用力,她对着晏樱扯出一个媚笑:
“摄政王大人,小女子真的不是有意绑架令夫人的,小女子原本只想捉清平县主,谁知尊夫人跟着追了过来,小女子为了不惊动他人,只好将尊夫人一块带来。小女子发誓从未敢薄待尊夫人,一直都好好地伺候着。摄政王大人,看在夫人的面上,就饶过小女子这一次的大不敬吧?”
她嘴里说着求饶的话,捏着乐阳公主喉咙的手却越来越紧。
乐阳公主痛苦不堪,泪眼婆娑,不由得对着晏樱央求一句:
“王爷,救救妾身……”
掩在暗处的沈润望向司晨,轻声道:“那乐阳公主也是可怜,哭成那样了,她的丈夫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站在下面,她哭成那样,你会看?”司晨一脸的漫不经心,语气很淡。
“她又不是我夫人,我若是看她,你不会生气么?”沈润笑嘻嘻地说,顿了顿,靠近她,讨好似的补充了句,“若是你被人抓住,我一定会先救你!”
“就算我被人抓了,我也不会求你救我。”司晨冷淡地说。
沈润因为她的冷淡有点泄气,用抱怨的口吻道:“你不要这么无情嘛,我又不是外人,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救你的。”
“期待着被拯救的人是内心软弱的人,内心软弱做不成事,我不软弱,所以我不需要。”
沈润在黑暗里望着她,她的双眼被月亮照得亮亮的,却触不到一点温度,如冰封了千年的寒潭,冷到了骨子里。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知道你不软弱,可我还是会去救你,我希望哪怕只有一次,你能依靠我。”她的冰冷几乎冻伤他的心,他的心跟着她冷酷的话语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用充满了怜爱的口吻轻轻地说。
司晨瞥了他一眼,她永远那样冷漠,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
“那你继续希望。”司晨说,顿了顿,平声吩咐了句,“等一会儿他们打起来,你找准时机把清平县主抢过来,我要让英武王府在众目之下承我的情。”说罢,转身往远处走。
“你去哪?”
“洗脸。”她要把脸上的药水洗掉,药水虽然无害,可黏在脸上这么多天她越来越觉得不舒服,现在终于可以洗掉了。
“你肯定他们会打起来?你觉得晏樱不会放那些人走把他的侧妃换回来?”沈润抢着问了一句。
“不会。”司晨头也不回地往刚才路过的山溪走。
“你为何如此肯定,是因为他也曾对你无情?所以,你认为我和他是一样的?”沈润盯着她的背影问,这是一句很犯忌的话,可因为刚刚她对他半玩笑似的情话认真地拒绝,那份冷漠让他的心翻江倒海。他燥闷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他问了,就像是要将她包裹柔软的硬壳刺开一般的锋利。
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破开她冷酷的无力感让他焦虑,烦躁,在刚刚的那一刻,他有点忍不住了。
司晨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她没有表情,他的话都没有在她的脸上激起波澜,更何况是心。
“你和他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是比你多了一点执拗,你比他少了一点幸运罢了。不过,他的不幸很快就要开始了。”她说,黑暗中,在说到“不幸”这两个字时,她似笑了一声,笑声很短,很轻,一瞬便过,仿佛是听者的错觉,“记得把清平县主救下来,救下来之后不必理会其他,立刻撤走。”
她说完便走了。
沈润的心窒得厉害,不仅是因为她把他当成部下肆意命令让他气闷,无论他们彼此挨得多近,都如同相隔千里那般遥远,他们一直卡在同一个位置上,始终没有办法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