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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一族的私兵果然了得,将羌人潜伏者一一抓出,就地正法。残酷杀戮之下,血腥味充斥山间。
江承紫知晓自己已背负诸多罪责,自是不回头去看。人生在世,有时候不能回头去看,若是一回头过去看,就会被梦魇所累,活不下去。
因此,她在下达命令后,只与李恪一并往前面一线天走。因为肃清了羌人潜伏者,两人闲庭信步地走过一线天。当两人通过狭窄的一线天之后,站在悬崖峭壁之上,脚下是望不到边界的巨大深坑。看起来像是天外陨石所形成的坑,又像是湖泊干涸后所形成。
总之,那景象甚为壮观。两人站在悬崖边,悬崖之下是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
“那马老三所说的白毛子岩就在这之下。”江承紫指了指下面。
“如此密林,恐有变故。”李恪蹙了眉。
“无妨,我去瞧瞧就上来。”江承紫说。
李恪听闻,大惊反问:“你要下去?”
江承紫已弯腰从背包里拿出特制的绳子,以及在铁匠那里打造的攀岩器具,回答说:“都到此处,不下去瞧瞧,说不过去。”
“不许去,我派人去。”李恪喝道。
江承紫摆摆手,说:“无论是你的人,还是张氏一族的人,不曾受过此等训练,贸然执行此任务,实在危险。”
“马老三一介百姓,手无寸土,摔下山崖亦存活。”李恪反驳。
江承紫已经穿戴好装备,说:“阿念深知马老三不死是多么幸运。再者,你的人不懂看白毛子岩。即便是懂得,也不懂看白毛子岩的成色,还是等于没下去?”
江承紫反问,李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江承紫就笑着说:“你亦不要担心,我这东西也就是稍微护一下。做个摆设。”
“不想你冒险。”李恪固执地说。
江承紫站起身,对他调皮一笑,喊道:“你要相信我。”
“我信。我更担心。”他说。
“担心,就一并下去。”张嘉从一线天那边大步走过来。对江承紫说,“这器具给我一套,可否?我与你一并下去。”
“我所带之人早就遣返回去。如今只有小九与我在一处。”江承紫看了看小九。
小九将背包往身后挪了挪,有点底气不足地回答:“此,此乃属下所有。”
“给我。”张嘉伸手。
李恪忽然窜过去。抢在张嘉面前,对小九命令:“给本王。”
“公子,此乃,此乃属下所有。”小九语气更加卑微可怜。
“给我。”张嘉与李恪同时喊。
小九紧紧将背包抱在怀里,摇头道:“二位皆未曾接受此种攀岩训练。不妥,还是小九亲自陪九姑娘下去。二位放心,小九定以性命相护。”
“造反。”李恪喝道,“你就接受过训练?”
“九姑娘有在杨府后山开辟攀岩场所,闲暇时,被选中前往山中寻找盐矿的杨氏子弟皆要进行攀岩训练。”小九回答。
李恪没说话。而是扫了江承紫一眼。江承紫对他嘿嘿笑了。李恪没理会,转过依旧对小九说:“给我。”
“别给他。他是王者,若下去有三长两短,牵连之人甚广。还是给我,我下去。再者,若我与九姑娘有何危险,蜀王能调动之人脉比我多得多。”
小九很是为难,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江承紫。
江承紫看小九那可怜样,便说:“你将背包给予你家公子。这周遭都是张公子的人,若有三长两短。张公子自会调度。”
张嘉一愣,随后问:“阿芝,你信我?”
“信。如何不信?”江承紫笑道。
张嘉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很认真地对江承紫说:“多谢。”
“客气。”江承紫亦客套。
尔后。她不再与张嘉客套,而是指导李恪使用绳索和攀岩器具。李恪果真是聪明得很,一点就透。当然,江承紫为以防万一,无论如何也要第一个下去。
李恪反对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纵身飘然而下。最终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尔后从悬崖下传出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成功着陆。”
那声音清脆悦耳,在周遭回荡。李恪只觉得这真是世间最美的乐章,尔后,他亦纵身攀岩而下,小心翼翼地下到底部。
此刻,江承紫已将背包里的器具收拾妥帖,格斗刃、弓弩都准备妥帖。她对李恪说:“虽说这里可能有白毛子岩,但林木如此茂密,歹人或者猛兽也可能有。阿念也要警醒些。”
“嗯。”他回答,亦准备妥帖。
两人没什么闲心闲聊,李恪走在前面,拿长剑砍挡路的藤蔓荆棘。江承紫拿着罗盘寻方向,又看植物的生长走势,凝神静息与植物沟通。最终确定方向,一直往东边走。地势渐渐往下,像是要走到这块巨大坑的中心。
一路上倒是运气甚好,只遇见几条仓皇逃窜的蟒蛇,别的猛兽倒没有出现。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江承紫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眼前果然有白毛子岩,她赶忙上前,用手中匕首挖了挖,往下全是这般白毛子岩。
只是这白毛子岩并不是纯粹的盐矿,而是岩石与盐粒混杂而成的。若要使用,就得要打碎了,进行沉淀,才能得到盐。所花成本不会高,但所得盐的纯度不高。
“白毛子岩,不算纯。若进行沉淀,所得盐纯度不高。但聊胜于无。”江承紫总结。
“对,聊胜于无。”李恪点头,随后说,“阿紫可能不知,陇佑道军中,早就开始舔盐布度日。若有这盐便是急救。”
“你亦莫悲观,此处既是有白毛子岩,这周围定有盐矿。先前,我让念卿派人调查这周围的私盐贩卖情况。那私盐成色质地皆上层,那说明这山中定有上好的盐矿。”江承紫回答,随后又与他说起在水云渡军中听到的事,自然是抹去自己听力过人之事。
李恪一听。蹙眉道:“我先前就知晓有人定与陇道勾结,却不料真有此事。”
“你亦莫动声色。那孙将军甚为厉害,想将我也一并套进来,做个借刀杀人。他还立功上岸。哼,世上之事,哪有如此美好。”江承紫冷哼一声,继续说,“我早为他挖好坑了。”
“阿紫高兴就好。”李恪点头。
江承紫噗嗤一笑。说:“且歇息,喝口水,再挖一挖,我们就得返回,今日是无论如何亦不能在这山里过夜。人倒是其次,未知的猛兽,未必是人力可阻挡。”
李恪亦同意,两人便在旁边一块白毛子岩上坐下,李恪喝水,江承紫就闭目打坐。她聚气凝神。与周围的植物沟通,用意念询问盐矿之事。
植物们平素静默,在这日光甚少的山底,骤然发现能与自己对话的人类,惊讶得无风自动。李恪看树木无风自动,骤然站起身,警觉地注视周围。
江承紫没阻止,继续与植物沟通。树木们叽叽喳喳,最终才说要找盐矿,得要一直往东边走。还得要走一阵子,那边地势低,日照足。且那边没植物能生长起来。
江承紫这才觉得自己先前疏忽,睁开眼站起身来。说:“看来,我们还得往前走一阵子。”
“阿紫,这树木无风自动,怕是有古怪。”李恪警觉地说。
“无妨。不是异动,你相信我。在那个时空,我对这些颇有研究。”江承紫说着就快速收拾包袱。
李恪将信将疑。但两世的相处,让他见识到这个女子强大,也就不再怀疑,亦收拾包袱与她快步往前走。这一次,因为江承紫与植物们沟通,要找寻盐矿。那些挡路的植物见到江承紫前来,竟然纷纷分开枝桠,让出路来。
李恪颇为惊讶,江承紫则是快速赶路,一边赶路,一边说:“你莫要惊讶。我具备与植物沟通之能力,方才我与他们对话,他们这是招待我这客人的方式。此事,也算秘密。只是,以后,你我到底要并肩战斗,此间我也不瞒你。”
“阿紫,你,你到底有多少能耐?”李恪都不由得惊讶起来。原来历经两世,自己却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女人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我能耐很小。你要保护我。”江承紫脆生生地说。
“这是自然。”李恪回答,却又不遗余力地询问她在一千多年后的生活。
江承紫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描述着那个她熟悉似乎又陌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在肝胆相照的战友一个一个离去后,她便觉得大段大段的日子都是孤独。
真是孤独啊,孤独让人觉得夏天都冷得彻骨。
她想起那时的孤独,骤然没有说话。李恪有所觉察,便询问:“阿紫,怎了?”
她摇摇头,回头对他笑,说:“在这里很好。有阿娘、大兄,还有你,很温暖。”
李恪从她方才的只言片语,听出她在一千多年后,虽然是优秀的军中之花,但十分孤独。他心里疼痛,一下子转身将她抱住,说:“阿紫,从今往后,有我。我会一直在,不离开。”
“嗯。”她觉得温暖。
“从今以后,你只需做你喜欢的事。只要是你,不管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宠溺地说。
她嘿嘿笑,说自己很幸福,然后挣扎开来,说:“如今首要之事,是要找寻盐矿。出发,我可想早日回到长安。与那帮老叟打个照面。”
“你执意要过早回长安?”李恪蹙眉。
“自然要回。我们的命运只有我们自己能主宰。阿念,我一直在想:或者前世里,我们用错方式。我一直在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前世里,长孙氏对你虎视眈眈,一则是弘农杨氏的痴心妄想;二则是你还不够隐逸,长孙老狐狸一直提防着你。若这一世,能断了弘农杨氏以及那些旧贵族的念想,你在招摇点,嗯,或许是另一番景致。”
“招摇点,嗯,比如,惧内啥的。”李恪哈哈哈大笑。
江承紫噗嗤一笑,她还真设想过回到长安,与李恪一起胡闹一番,让人看看这三皇子为个女人堕落成什么样子了。再者,两人都到格物院去醉心科学了,那帮老狐狸自然会有所收敛。
再者,他们若是拥护李承乾登基,压根儿就没有李治什么事,一切都会相安无事吧。
她设想得很美好,但要移除长孙老狐狸的猜疑之心,可不是几件事就可摆平。回到长安,她要做的事还太多。
“你笑啥。我就要宠你到天下皆知。我要让天下知道,我妻不让我做的事,我绝对不做;我妻说就是正确的;我妻喊做啥,就做啥。”李恪一本正经地说。
江承紫笑得乐不可支,说:“那我得多遭人恨啊。把英武不凡的三皇子变成妻管严。”
“妻管严?”李恪听着这外来名词,颇为疑惑。
“嗯,就是惧内。”江承紫解释。
“那又如何?我乐意。”他撇撇嘴。
江承紫忽然转过头,低声说:“阿念,我忽然迫不及待想要长大呢。”
“傻,我宠你,就我遇见你开始,不管长大与否,都宠。”他说。
“那我要争取早日回到长安。”江承紫哈哈笑。
“若是格物院正是筹备建立,杨氏六房是一定会去长安的。届时,或者会平步青云。”李恪缓缓地说。
“你父皇的心思是想架空弘农杨氏,让我不受待见的六房来承杨氏荣耀吧。”江承紫快步往前,闲聊询问。
李恪说:“这一步,父皇不走。咱们也要走,弘农杨氏以及那帮倚老卖老者的心思,你我都清楚。前世里,若不是他们做那些勾当,咱们也不至于那般苦楚。”
李恪说到后来,唏嘘叹息。江承紫安慰道:“莫想那般。上天垂怜,给咱们这机会,我们就要携起手来,过日子想过的日子,谁要挡住咱们,咱们就跨过去,跨不过去的就击杀之。”
她说德恶狠狠,李恪摸了摸她的头,只是笑笑。两人往前继续往前走,果然在走出丛林后,看见在日光下一大片明晃晃的盐矿,像是晶莹的米饭堆砌在饭碗里,大片大片堆在那里。
“盐矿?”李恪震惊得许久才说出话来。
“是。”江承紫乐得哈哈大笑。
这简直是开挂的人生啊。美好的男人,诸事顺利,江承紫觉得一切如此美好啊美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