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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麒麟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只是这声音有些熟悉。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所怠慢,立刻摇身一晃,化作麒麟首人身的强壮少年,只是他变化太快,忘记了秦牧还在自己的背上。
秦牧手舞足蹈的跌落下去,龙麒麟急忙把他抄起,放在自己肩头,小心翼翼的向月光后张望。
今天是初七,月亮阵法运行到初七时是一个大大的月牙,阵法其他部分被阴影遮挡住。
阵法很大,很是广阔,纵横数百里,挡在阴影里的部分其实并未消失,阵法依旧在运转,只是被遮挡住。
这阵法像是一个月宫,月中有宫阙,景色秀丽,很是怡人。
“掌管天图中月亮的,肯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龙麒麟从阴影中探出头,只见破损的地方导致了月亮中的月光像是流水般撒下来。
月中有一个女子坐在月牙尖上,正在向这边看来,眨着眼睛。
“是她?”
龙麒麟微微一怔,他肩头的秦牧像是散了架的木偶,四肢无力的从他肩头滑下,脑袋歪斜。
龙麒麟连忙扶住秦牧,月牙上的女子走来,惊讶道:“他怎么了?”
“教主受伤了。”
龙麒麟向那女子道:“伤势很重,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教主,醒醒!”
他晃了晃秦牧,秦牧的脑袋被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随即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着那个女子,只觉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却想不起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他嘟囔道,又迷迷糊糊的陷入梦乡。
“你看,问题不大!”龙麒麟信心满满道。
那女子却很是担心,把他送到月宫中,道:“我刚把这里打扫干净,你们先在这里疗伤。”
龙麒麟将秦牧安顿好,那女子诊断秦牧的伤势之后,沉吟片刻,为他炼丹熬药。
龙麒麟凑上前去,笑道:“当年你什么都不懂,而今也会炼丹熬药了?”
那女子笑道:“你们走了之后,任何事情都需要我自己来,那时我还很年轻,什么都需要学。学得多了,也就会了。”
龙麒麟想了想,道:“当年真如梦幻一场,教主、大尊、箱子,还有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到了百隆城,天亮之后,我们便离开了,那一晚的经历却是奇妙的很,让人毕生难忘。”
那女子回头,看了看病榻上安睡的秦牧,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是啊。之后几万年,我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想起那晚的经历,便突然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秦牧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几次想要睁开眼睛,只是受损太多,伤到了本源,又屡次昏睡过去。
他已经没有大碍,主要是与“御天尊”拼死搏杀时,对方太强,动用了自己的入道绝学,从道境一重天到道境二十八重天,二十八招连续的入道大神通,他不得不拼命。
而拼命之后,他几乎油尽灯枯,却不得不动用最后的本源力量,以无漏造化玄经和三元神不灭神识来修补肉身和元神,导致他的亏空更大。
现在他浑浑噩噩,觉得嘴巴里有些苦涩,似乎有人在喂他吃药,灵药入喉,化作一道热线流入腹腔,而后四面八方的涌动起来,流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张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张开小口,吐出一枚灵珠。
灵珠围绕着他转来转去,让他的元神和破损的神藏只觉说不出的舒适。
秦牧迷迷糊糊又睡着了,耳边传来那女子与龙麒麟的交谈声,显然龙麒麟与那女子很是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秦牧耳边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像是樵夫,又像是子兮天师,好像还有帝译月他们。
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便安静下来。
秦牧昏睡,睡梦中,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幼年,时光仿佛在倒流,他又回到了残老村,在马爷、屠夫等人的监督下辛苦练功。
睡梦中的时光再度向前流去,他变成了婴儿,躺在一个小巧的篮子里,咿咿呀呀的张开手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向自己伸出双臂的司婆婆。
司婆婆很丑,目光却很温柔,将他从篮子里抱起。
而她的旁边是一尊石像,旁边是同样温柔的马爷。
他梦中的画面退去,时光似乎又在倒流,他还在篮子里,他看到了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孩,在涌江中惊恐的躲避着神魔的追杀。
滔天的黑水席卷一切,他在篮子中的襁褓里怔怔的看着那个女孩,她在竭力的对抗神魔,守护着他的平安。
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筋疲力尽。
“娟儿姨……”
襁褓中的婴儿抬起短小的胳膊,想要抚摸她的面庞,却够不着。
他一直没有寻到自己从幽都流落到大墟时的记忆,他太幼小了,土伯将他封印,娘亲把他交给娟儿姨,护送着他从幽都离开,进入大墟。
娟儿姨为了保护他而沉尸涌江,司婆婆在黑暗到来的时候将他抱起。
这段记忆对他来说是一片空白,而这次睡梦中他竟然迷迷糊糊的看到了那段记忆。
黑暗中,涌江的黑水涌动,铺天盖地而来,黑水中和两岸有着狰狞的神魔在追杀着他们,娟儿姨的伤势越来越重,再难保护他。
这时候,睡梦中的秦牧,记忆中有雪白的迷雾袭来。
娟儿姨提着篮子,踉踉跄跄的奔入迷雾中。
追杀者们也杀入迷雾。
迷雾散去的时候是一片艳阳天,阳光如此明媚照人,以至于襁褓中的婴孩闭上眼睛,把脸藏在襁褓里。
娟儿姨口中流着血,踉跄奔行,手掌却盖在篮子上,口中哼着哄宝宝入睡的歌谣。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
“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
秦牧怔怔的听着,想要跟着吟唱,只是睡梦中的他还是个两三个月大小的婴儿,唱不出声来。
追杀者又至,神魔凶恶。
涌江源头,娟儿姨在绝望中看到了水边洗剑的女子。
秦牧看到洗剑女子有着熟悉的面孔,像是喂他吃药的女孩。娟儿姨向她求救,那女子拔剑,剑如白龙飞舞,一剑倾城,光耀九州。
那是熟悉的剑光,是从秦牧的剑法中演化而来的剑法,带着末世中守护黎民百姓的精气精神。
“他叫什么名字?”
洗剑女子来到娟儿姨身边,看着篮子里的婴孩。
“他叫秦凤青。”
娟儿姨目光温柔的看着篮子里的婴孩,嘴角有血流出:“我要带着他,把他送到一个安全之地,不能让那些神魔伤着他。但是我不行了,我想把他托付给你……”
洗剑女子摇头:“我叫白璩儿,是上皇的余部,正在躲避仇敌追杀,我已经杀了一批追踪者,交给我,只会让他更加危险。我可以护送你一段时间,但是不能太久。”
她们沿江而行,艳阳挂在西方的天空中,娟儿姨哼着儿歌,洗剑女子静静地听着,他们走了不知多远,儿歌声突然停了。
洗剑女子向娟儿姨看去,她已经气绝,双目无神,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抱着篮子继续行走在江面上。
一个强大的执念支撑着她继续前行,继续固执的带着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寻找一个安全之地,将这个婴孩托付给可以照顾他的人。
洗剑女子怔怔出神,没有从娟儿姨怀中拿走篮子,她并非是值得托付的人。
她只能保护着这具固执的尸体,保护着她寻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家。
她哼着这个女孩生前哼着的儿歌。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娟儿姨的尸体跟着这个歌声向前走去,脸上挂着笑容。
她们沿江而下,歌声也从未断去。
终于,天色黯淡下来,黑暗将至。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洗剑女子唱着这首儿歌,黑暗和迷雾涌来,将她身后的娟儿姨淹没。
洗剑女子走入迷雾中,看着娟儿姨沉入水中,却依旧将篮子高高举起。
江水奔流,带着她们流向下游。
天黑,别出门。
远处,江边的村落里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听,外面有个孩子的哭声!”
“不可能,你听错了……咦,真有婴儿的哭声!”
迷雾中,洗剑女子看着一个驼背老太婆将篮子里的婴儿抱起来,她这才缓缓退去。
“我用无量劫经以梦入道,助他回溯本源,保住他的灵魂,而今他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秦字大陆中,一直入梦的老佛不知何时落地,向天公、土伯等人道:“我的无量劫经本来便要传给他,可惜他始终无缘,而今在睡梦中助他梦中入道,想起此前种种,他参悟出我的无量劫经,也是早晚的事。”
天公道:“幸好老佛及时醒来,否则他就算活下来只怕也会道行大损。”
而在此时,秦牧悠悠转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儿歌声。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他从床上挣扎起身,循着歌声向外走去。
这歌声,让他又像是回到了放牛的岁月,芦花荡边,牧笛清脆悠扬,片片雪白的芦花在风中飘啊飘。
他走到外面,月光正亮,一个熟悉的女孩坐在月宫中哼着儿歌,看着下方的延康山河。
她转过头来,冲他恬静又腼腆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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