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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曾大人,陆离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地冷淡了下来,最后化成了一片冰冷阴寒。
唇边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令狐垣?你找死!”
“来人。”一个衙役模样的男子出现在了门口,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道:“陆公子。”这人自然不是真正的衙役,而是苏梦寒借给陆离的人之一,被陆离直接安插到了承天府衙门里。对此,曾大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哪个当官的没有几个自己的心腹?陆离想要安插人手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陆离并没有避着他,自然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陆离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们流云会对江湖上的人可有什么了解?”
男子有些惊讶地看向陆离,显然是没想到陆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流云会是行商的,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对于江湖中的人自然也是认识的。只是朝廷对与江湖中人的不服管束十分厌恶,俗话说:侠以武犯禁。而朝堂上的文官们更是对那些所谓的武夫不屑一顾。即便是许多将领他们都看不起,更不用说那些江湖草莽了。因此陆离这个今科探花问出这样的问题才让他感到格外的惊讶。
心中惊讶归惊讶,男子还是恭敬地点头道:“自然都认识一些的,不知陆公子想要知道谁的消息。若是没有,我们也可以立刻去收集。”他们可不是白帮陆离做事的,陆离付出了相当可观的报酬,他们当然也要尽心尽力。
陆离抬手在跟前的纸笺上写下了几个名字递给了他,道:“我要见这几个人,越快越好。”
男子接过来一看,脸色微变惊愕的看着陆离。
陆离淡然道:“你不必惊讶,我知道这几个人现在就在京城。”
男子有些无奈的苦笑,“陆公子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在下?”这位的消息,分明就是比他们都还要灵通啊。
陆离挑眉道:“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消息,却没有联系他们的渠道啊。毕竟跟他们不是一个路子上的,我也没打算混江湖。”
男子默默看了一眼眼前的俊雅青年,心中暗道:您这身手混江湖,还不被人当成菜给切了?
“是,陆公子。属下立刻就怕。”
陆离问道:“什么时候能有回信?”
男子道:“最迟今晚。”
陆离满意地点头道:“很好,希望流云会不会让我失望。另外,把令狐垣在沈家的消息给我传出去。”
“是。”
穆家,穆翎悠闲的靠在院中的树荫下乘凉。不远处坐着一身白衣的谢安澜。
穆翎笑吟吟地道:“无衣啊,听说你被人盯上了?”
谢安澜无奈地道:“我倒是不知道穆兄现在跟苏会首关系这么好。”
穆翎道:“聊完了正事,总是免不了要闲聊几句么。有什么地方需要为兄帮忙的尽管说。”
谢安澜摇摇头道:“放心吧,这段时间我出门都会带着人的。更何况,令狐垣确实是厉害,但是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穆翎想了想谢安澜的身手,倒是放心了几分。虽然比不上绝顶高手,但是逃命总是不成问题的。
穆翎抬手将一本卷宗扔到了谢安澜跟前的桌上道:“你将这个拿回去给陆离吧,应该有些用处。”
谢安澜有些疑惑地抬眼,穆翎道:“这段时间,我趁着咱们在京城大肆吞并的机会,将沈含双手底下的几家铺子都查了一下,除了我们可能还不知道的那些,沈含双手里每年至少有六十万两的收入。但是这些钱既没有进入沈家也没有给东方靖,最后我又仔细查了一遍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钱没有存入钱庄,而是被直接用来购买了大批的丝绸宝石瓷器美玉等等,经由商队分别流入了莫罗和西戎。莫罗女国民风奢华,大部分的丝绸宝石都去了她们那里。沈含双手下还有一支专门走商的商队,但是这些商队带回来的货物却与带出去的价值远远无法相比。而那些钱财自然也就不知所踪了。”
谢安澜扶着椅子,单手翻看着手中的卷宗道:“莫罗和西戎都与胤安接壤。如果沈含双真的与胤安人有关系的话,那么这些货物卖出去的银两会不会直接经由这两个国家流入胤安?”然后胤安再拿这些金银跟周边各国甚至是东陵交易买卖物资。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啊。
穆翎耸耸肩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过路途遥远想要等到消息只怕需要不少日子。”
谢安澜点点头道:“有劳穆大哥了。”
穆翎摇头,“自家人何必客气,更何况…我也想知道,这个沈含双倒是是怎么回事。”虽然中间跟沈含双隔着好些年没有交集,但是有一点沈含双没说错,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与沈含双的母亲关系确实是极好。虽然小时候他跟沈含双的交集也不多,但是他还记得最早的记忆中沈含双并不是这样心机深沉的。原本也只能告诉自己人本来就是会变得。但是如果沈含双跟胤安人扯上关系,那就有些让人不解了。毕竟,身为父母的沈尚书和沈夫人明显并不知情的,那么从小养在深闺的沈含双是怎么接触到这些人的?
“大公子,沈小姐来了。”门外,管事一脸纠结的进来禀告。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女人,也不想想自己如今的名声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居然还好意思上门来找他们家公子。她自己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害怕她玷污了自家公子的名声呢。
谢安澜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穆翎,穆翎脸色也不好看,没好气地道:“有话直说。”
谢安澜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跟沈小姐好像很有缘分。”她来穆家次数虽然不算少,但是每次沈含双来都恰好她也在,可不是很有缘分么?或者说因为沈含双也经常来,所有两人才经常遇上?
穆翎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是沈含双在派人监视穆家和谢无衣。毕竟之前几次见面,沈含双对谢无衣实在是称不上多么友善。哪怕最开始她竭力想要表现出自己友善的一面。
脸色微沉,穆翎冷声道:“让她走吧。我没空。”
管事的松了口气,连忙点点头出去传话了。他们实在是有些担心大公子一时心软,又将那个女人放进来了啊。到时候只怕谣言又要满天飞了。
只可惜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不一会儿,管事急匆匆地进来,气急败坏地道:“大公子,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跪在大门外不肯起来!”他们穆家的名声啊。管事在心中恨不得直接捏死门口那个女人。
原本将自己下巴撑着折扇与穆翎说笑的沈含双身子一歪直接趴在了桌面上。侧首面带同情的看向穆翎,穆翎却似乎并不懂动怒,道:“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管事连连摇头,“那怎么行?咱们穆家的名声可怎么办啊。”自家大公子可还没有娶媳妇儿呢。若是让那个女人败坏了名声,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想到此处,管事更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前些天陆探花带着夫人和小小姐来访。看着那美若天仙的陆夫人还有精致可爱的小小姐,穆家的管事们心中羡慕不已。大公子看到陆大人,娇妻在侧,爱女承欢膝下,难道就没有羡慕嫉妒吗?
谢安澜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穆兄,我觉得管事说得对。这样真不行。”摆明了是想要看好戏。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关心穆翎,商人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
穆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齐声道:“那就去看看吧。”却没有说让人将沈含双领进府里来。
一行人走出大门,穆府门前早就已经围了不少人了。穆家附近住着的大都是同样的京城豪商。这些人身份虽然不高,但是却一个比一个有钱,之前穆老爷子过世还有不少人想要趁机打穆家的注意。却没想到穆翎竟然毫不费力的就稳住了局面不说,如今更是与流云会合作,搞得京城商界哀鸿遍野。没能得到多少好处不说,反倒是被穆翎趁机吞并了不少产业。这会儿见有穆家的笑话可看,自然不甘人后。虽然不至于自己亲自过来凑热闹,但是派人打探消息围观却是免不了的。
沈含双穿着一身白衣跪倒在穆家的大门口,脸色苍白看上去楚楚可怜,仿佛是被人虐待过一般。若不是早知道她的底细,平常遇到一个这样的女子只怕少有人能不起恻隐之心。比如说周围不少人看向出来的几个人的眼神就有些不满了。
“穆翎哥哥。”沈含双看到穆翎出来,立刻想要扑上来搂住穆翎的腿。
不想穆翎往旁边一闪,完美的避开了这个扑上来的动作,让沈含双险些自己扑倒在地上。沈含双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穆翎,“穆翎哥哥,你也跟他们一样不相信我,觉得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么?事情真的不是那样子的,我娘要将我送到尼姑庵里去,穆翎哥哥,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穆翎沉默的看着沈含双,并不说话。
“穆翎哥哥?”沈含双含泪仰望着站在跟前的男人,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站在穆翎身侧的谢无衣。心中不由暗恨,比起陆夫人谢安澜,却是她更讨厌这个谢无衣,似乎每次她在穆翎跟前吃瘪,这个谢无衣都在场!
穆翎淡淡道:“沈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闹了。”
沈含双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的看着睁眼说瞎话的穆翎。将她送进尼姑庵是为了她好?穆翎是故意嘲讽她还是根本不知道那些犯了错被送进尼姑庵的女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虽然沈含双并不是真的害怕被送进尼姑庵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但是她现在不能离开京城,所以绝对不能让沈夫人将她送走!
穆翎沉声道:“沈小姐,你还在孝期。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夫人将你送去庙里为沈大人祈福是为了你好。待到沈大人孝期过了,所有的事情也就差不多都过去了,你还可以回来。”
沈含双自然不可能听穆翎的话,守孝三年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穆翎哥哥,你当真不肯帮我?连你也要跟着别人一起冤枉我?”沈含双含泪道。
旁边有好事者忍不住道:“穆大公子,人家姑娘这么可怜你又何必如此狠心呢?”
穆翎冷冷的瞥了说话的人一眼,转过身拂袖道:“你回去吧。”
只听身后沈含双咬牙道:“好,既然你们都如此狠心,我还活着干什么?!”
穆翎猛然转身,就看到沈含双朝着穆府门口的石雕撞了过去。
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胆小的甚至已经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双眼,不想看到一个美人儿脑浆迸裂的场景。但是沈含双并没有被撞得头破血流,一条鞭子无声的绕上了她的腰间,往后一拉沈含双冲向前的力道立刻卸去了大半。但是却又没有完全卸去,所以沈含双的额头依然撞上了石雕,额头上立刻浸出了血迹,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其实谢安澜的鞭子还没缠上沈含双的腰她就知道这一下就算是真的撞实了,沈含双也是死不了的。力道还远远不够,人们有的时候总喜欢说一头撞死算了,但是真的想要将自己一头撞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成功率远远地低于跳崖,上吊,割脉等等,大概也就略高于想要憋气把自己憋死。当然,没掌控好出了意外除外。
既然死不了,谢安澜当然也就没打算成全沈含双的做戏了。这女人倒是也真够狠,就算撞不死人,她就不怕万一发生意外把自己给撞成了脑震荡?那不轻不重的一下,就算是成全了她的勇气吧。
沈含双显然比谢安澜想的要坚强得多,扬起沁血的额头,凄声道:“我如今名声败坏,早已经无脸见人,无衣公子何必救我?”
谢安澜微笑着道:“怎么会呢?沈小姐想太多了。人能够或者谁想要死呢,总是要先活着才会有希望是不是?更何况,沈小姐您在穆兄府邸钱一头撞死了,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了还以为是穆兄做了什么对不起沈小姐的事情呢。沈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含双咬牙不语,这个谢无衣太能说会道了,实在是可恨!无论她怎么回答,局面都会对她十分的不利。
沈含双眼睛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谢无衣笑道:“沈小姐怎么样了?是不是撞得太狠要晕过去了?穆兄,快派人送沈小姐回去,再找个大夫去沈家吧。万一沈小姐真的晕过去了,穆家只有穆兄一个人,也不好照顾。”
穆翎点头,含笑道:“无衣说的不错。”侧首吩咐身边的管事,“快去办吧。”
沈含双强撑着站起身来,咬牙道:“不必麻烦了,我没事。”
谢安澜这才松了口气,放手笑道:“没事就好,那沈小姐可要站稳了,千万别一不小心又摔倒了。方才沈小姐下了我们一条呢,若是沈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穆兄呢。”
沈含双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但是面对着在场这么多人却也只能憋着。看着站在谢安澜身后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穆翎,沈含双不得不在心中彻底放弃了偏去穆翎信任加以利用的计划。她不能不承认,穆翎如今是真的对她一点情谊也没有了。
“既然如此,今天是我冒昧打扰穆大公子。沈含双告辞!”既然勾搭穆翎的计划行不通,沈含双也就蓝的再在穆翎跟前装什么温柔优雅,楚楚动人了。傲然地看向穆翎,淡淡说了一句就带着人转身离去了。
人们见沈含双就这么走了,都有些扫兴的也纷纷散开了。穆家大公子的戏可不好看。
谢安澜偏了下头,对身边的穆翎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最后的模样比之前那样看起来顺眼多了。”虽然高傲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上去确实是比那个娇弱可怜的沈含双要让人看着舒服多了。
穆翎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翩翩白衣少年,身为一个女人,竟然比男人还喜好美色,真不知道陆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娶了这样的女人,长得再漂亮也是值得让人同情一下的。
沈含双脸色阴沉的回到府中,挥退了身边的下人立刻就将整个书房砸了个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狠狠地握拳锤了一下桌面,沈含双寒声道:“穆翎!谢无衣!”
“什么事情让小姐这么动怒?”令狐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含双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在这里?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
令狐垣耸耸肩道:“那个女人出乎意料的警惕,昨天我只是跟了她一段路,好像被她给发现了。”
沈含双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失败的消息,冷哼一声笑道:“你不是自称武功绝顶么?还用得着去跟踪她?直接去陆家将她掳出来不就完了?”
令狐垣轻哼一声道:“你也没告诉我,陆家还有隐藏的高手。”
沈含双一愣,微微蹙眉,显然她也不知道。
令狐垣怀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沈含双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每天的事情那么多。就算如此,难道你打不过那些人?”
令狐垣走进房间里坐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沉地道:“那些人是流云会的人。”
“那又如何?”
令狐垣道:“几年前我刺杀过一次苏梦寒,却没有成功。之后我被流云会的人追杀了整整半年。直到后来隐姓埋名才逃过了他们的追杀。这些人就算是单个武功不济,但是你别忘了蚁多咬死象。”
沈含双挑眉,唇边勾起一抹绝艳的笑意,道:“你终于肯承认你还是有搞不定的人和事了?”
令狐垣轻哼一声,“答应你的事情我依然会替你办到,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我可不想再被流云会的人追杀。我是不知道凌云会的人为什么会保护陆夫人,但是你想来也不想真的惹上他们吧?”
沈含双脸色阴沉不定,她自然不想现在就得罪苏梦寒。但是问题是苏梦寒不肯放过她啊。京城那些商铺的事情,还有云香阁的事情,都有苏梦寒在其中的手笔,如今竟然还专门派人保护谢安澜!
令狐垣笑道:“好了,就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为什么不高兴呢。”
沈含双轻哼一声,目光紧紧地盯着跟前的令狐垣,道:“再帮我办件事。”
令狐垣笑道:“没问题,你用什么来换?”
沈含双正要说话,却听令狐垣道:“先说好了,你自己已经抵过了,可不能作数。”
沈含双眼底闪过一丝愤恨,沉声道:“自然是如此。”
“那就好。”令狐垣满意地点头道:“那就说罢,想要我干什么?”
沈含双道:“替我杀个人。”
令狐垣不以为意,“这些您我替你杀过的人还少么?你想要杀谁?”
沈含双压低杀意蒸腾,冷声道:“谢无衣。”
跟在沈含双身边这么久,令狐垣自然知道谢无衣是谁。只是挑眉道:“无衣公子?他怎么得罪你了?”
沈含双道:“你别管,直说你敢不敢干吧。”
令狐垣嗤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好。”沈含双点头道:“那么我洗耳恭听你的消息了。希望下一次你过来是为了告诉我,两件事你都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交给你的事情,不要让我失望。”
令狐垣笑了笑,起身掠出了房间了飞快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除了沈家,令狐垣回头嘲弄地瞥了一眼身后高高的院墙的方向。现在的沈含双已经跟从前那个足智多谋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了,看来是再也看不到她从容自若的算计别人的模样了。如今只能看到一个疯狂的女人不停地叫嚣着要杀了这个,毁了那个。简单粗暴的让人觉得他的脑子也就是那个水平了。
实在是,让人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