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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白发如雪花雪白的刘元起忽然说道幽州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心机,说白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心斗角,与庙堂沉浮的老家伙们没法比,公孙瓒想得太轻巧了,他以为借着鲜卑乌丸能扳倒度辽将军乌丸校尉他就能坐上乌丸校尉了?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罢了。
刘元起抚须而笑,脸上疲态消散几分,再度面朝子非子的刘玄德,语重心长道:“你当庙堂之上那些个人精真是被檀石槐当年雁门打怕了?不敢出兵了?可笑,当年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匈奴人乌丸人,就算是汉军也不过是些戍卒,真正的精锐和今日一样未动,这就是当今天下与先汉(西汉)不同之处,自光武帝已降,说是偃武修文,其实却是以夷制夷!
他三人在辽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吧,所以屡败的两位将军入了京,被下狱,为啥没有死,那是老家伙们和外戚们都在观望呢,他们等着幽州传来捷报,实打实的让阉党受挫,想要一网打尽。殊不知当时右北平汹汹之际就应该趁胜追击,如今等到安稳了下来想秋后算账?想指望天子真的去对付阉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惜啊,自三君走后这世上就没有了明白人,所谓的世家所谓的名门都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辈,连四世五公的袁家都要花钱为子孙买爵买官,遑论他人?
刘元起瞅了眼刘备见他正在沉思,缓缓闭上眼睛,道:“在琢磨其中的道理?其实啊这道理最简单,也最难,你有想过那简雍为何不去公孙瓒那里而一直跟着你?”
因为自己和他的关系比公孙瓒更密切?刘备心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随即又否决,恭敬的说:“请伯父指点!”
“那是因为老夫的时常接济,那是因为你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这样的香火情分岂是那交情两字可比拟?”
“谨记伯父教诲!”
“当年三君宫变,若非这帮阉竖当今圣上还能是天子?这就是那份情分,所以天子才会漠视他们去胡闹!”
“难道天子不怕……”
怕?怕什么?阉竖就是阉竖,闹得再大又能怎样?能坐上天子的宝座?而那些世家大族才是天子眼中真正的祸患,这才有了宦官干政外戚掌权,天子啊,可绝不是那昏聩之人,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瞧的远,只可惜天子还是太急了点啊,他不该急着立太子啊,这么一来却是彻底将何屠夫逼到了世家一边,这样一来想让天子对付阉竖就更加难上加难了,老夫真为圣上捏一把汗呐,蛰伏多年怎么突然……
他的心头一慌,却又摇头,方今天子正值壮年,应该不会是时日无多,难不成是放出风声来看看会有多少跳梁小丑跳出来?不过看来天子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啊,本想对这些人恩威并济一举坐实了立储之意不想太多人跳出来反让天子碰了一鼻子的灰。
阅尽人间沧桑事的刘元起抬头望向那浩渺天际,繁星闪烁皓月千里,这一眼收回心头却是突的一跳,按理说这天下真正的辅国大才陈蕃李膺等或宫变被杀或党锢被禁后就剩下那些媚时的才学智士,说他们乱邦祸国怕还没这能耐,但想与天子抗衡也太过不自量力,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真正让天子碰一鼻子灰的人还是何屠夫,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恐怕却是那些逢迎媚主的阉竖了,若有他们的支持就算是大将军反对这件事也照样能成事,可惜啊在这件事上三方都不支持,天子也就无能为力了。
“说远了也想远了!”
刘元起开怀而笑,抚须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想起来了,说到你说那刘德然不是大忠就是大奸!”
“正是”
刘元起点头说道:“这世上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什么是正人君子什么又是奸佞小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重要吗?”
“不重要吗?”
“不重要!我刚才在说什么?情分!士兵为何不惧死,因为将领带兵如子;士为知己者死,因为知己待士为手足,这情分才是纽带,现在你再说一个人的忠奸善恶比之情分还重要吗?”
“相比之下也就不重要了!”
“为何大家氏族都豢养幕僚清客?不是看重他们有多少赤胆忠心,而是看重他们有多少真才实学,所以不管是寒门士子还是士族子孙,只要有才华,那就会想方设法为他们谋一个锦绣前程,为的是什么,就是这份香火情,若非这样,四世五公的袁家,四世三公的弘农杨家焉能长盛不衰?
这就是天下!这天下永远是这般平静,又从来都是暗潮涌动的,可古往今来王侯将相,英雄侠义都成了过眼云烟,匆匆过客,惟留下了什么,青史永存!还有枝繁叶茂的家族啊,这些可是在儒家的经典子集里读不到的,但你要记住,儒家的典籍虽则迂腐,但想有所成就,却不可不知,而你有一点是老夫最欣赏的,没有像我那逆子读死书,认死理,你能从中读出大智大道理也算是难得,可终归还是太嫩了,不然为何会在刘德然的身上去纠结什么大忠大奸?只要能留下香火情,只要能让他为你卖命,你管他是正气长存还是笑里藏刀?
方今天下,英雄建功,国士封侯,若依长远计,仍逃脱不出四个字。
“四个字?”
“用友者霸!”
自小被刘元起看重,说此子日后必非凡器的刘备亲耳听到这四字心中充满了震撼,一时间不敢说话了,为将为相他曾梦想过,可那霸之一字却连做梦都不曾有过的想法。
老人瞅了瞅刘备的侧脸,夜风拂面,白须飘逸,实在是超尘脱俗,心中满意,若换常人,那一个霸字足够让其胆破心惊,但此子却只是短暂的震撼然后便陷入到了沉思,果然人的野心是一点点增加一点点挖掘的啊。
老人敛了敛笑容,转身又往会客厅而去,只是在与刘备擦肩而过时,轻声说道:“玄德,老夫过寿那日,记着将刘德然也一并叫来!”
刘备错愕了一下,然后上前搀着老人,扬起一个笑脸,道“小侄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相谈甚欢的公孙越与老人走出了会客厅,当即刘元起安排老仆为他寻了间就近的厢房入住,待一切安排过后,老人才笑意古怪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