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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往何处?
不知道。
总之要逃出地下,远离这黑泽之湖。否则天长地久,被玄气吞噬生机,便会落到房远山一样的下场,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到时候,即使后悔也是晚了。
故而,既然想逃,务必要抓紧行事。至于能否如愿,不试试又怎能妄下断言呢!
而强行闯出去,那是休想。数十个筑基修士,绝非善予之辈。唯有设法另寻途径,或许能够逃出生天!
无咎蹲在一道土岗的背后,悄悄起身回望。
一连七日,查看了所有地形。此处正是排泄黑泽的洞口所在,当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去处。而干活的苦役,每隔六个时辰,要收工、出工交接一回,恰逢混乱之际,正当有机可乘。
无咎不见异常,蹲下身子,从衣衫上撕下几根布条,分别裹紧了靴子,亵裤,以及袖口,又将乱发缠起,然后慢慢越过一道土坝,瞬间没入恶臭的黑泽之中。
与之前的猜测无误,浸入黑泽,除了遍体传来轻微的烧灼,整个人并未因此而化成白骨。由此可见,起初见到的情景,并非黑泽所致,应该是禁制的缘故,无非吓阻之意,以免有人擅自逃走。
无咎心下稍安,往前一跃,顺势趴在乌黑的泥水中。而他不待下沉,挥动双手,轻轻划动起来。
堤坝围成的的泥塘,有数百丈方圆,尽头有个丈余大小的洞口,便是泥水排泄之处。只要到了近前,或能顺着洞口寻到去路。
而泥塘不比水塘,人在其中游动不易。
无咎忙碌片刻,不过划出几丈远。而一旦有人前来,势必要被发觉。他渐渐急了,双手双脚使出了全力。泥塘中顿时污泥飞溅,浑似一个风车在旋转。去势终于加快,而“噼里啪啦”的动静也着实不小。
便于此时,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与大喊声:“前……前辈,他……他要逃走……”随之有人叱呵:“大胆,还不回来……”
无咎听的真切,手脚一顿。
十几道身影由远而近,均为修士。而为首的姜玄手中,却抓着结巴。想必是那家伙为了邀功,专门带路来了。
本想人不知、鬼不觉,悄悄逃出地下,如今倒好,给逮个正着。
无咎暗暗叫苦,手脚又是一阵风车舞。
转瞬之间,姜玄等人来到近前。他一把丢下结巴,抬脚冲上堤坝,却见泥塘之中,有人划去过半。便像是一条黑色的鱼,在翻江倒海,却污泥滔天,掀起阵阵恶臭的浊浪。
“哼!”
姜玄微微冷哼,抬手一指。
他袖中顿时飞出一道小巧的剑光,随着带着杀气呼啸而去。
“哎……哎呦!”
结巴摔得不轻,一边惨哼着,一边手脚并用爬上堤坝,恨恨道:“杀……杀死他,我……我就是监工……”
剑光去势凌厉,霎时穿过飞溅的泥水。而不知是泥水的阻挡,还是玄气所致,剑光渐趋渐弱,却依然势不可挡。
“砰”的一声,泥塘炸开,几缕鲜血迸溅,扑腾的人影瞬间消失无踪。
姜玄挥袖一卷,剑光回旋落在手中。他看向左右,面带疑惑。而十几个修士站在堤坝上凝神观望,也是诧然不解。
“那小子死了没有?”
“玄气阻碍修为神识,且黑泽污秽难辨,一时情形不明……”
“许是死了,他一介凡夫俗子,怎能抵挡姜师兄的悍然一击……”
“所言不差,想必已是神魂俱消……”
“且看——”
原来黑色的沼泽与带着恶臭的玄气,真的可以吞噬修为神识。这也是修士不愿涉足地下深处的缘故,纵然迫不得已,也极少施展身形步法,唯恐损及修为而得不偿失。而一个凡人,想要逃出飞剑的狙杀还是难以想象。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便在众人以为那个逃跑的监工已沉尸于泥淖之中的时候,尚在缓缓流动的泥水中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接着又是一只手臂与一个乌黑的脑袋,随即伸手一抹,露出隐约的五官,又呲牙咧嘴骂道:“该死的结巴,我打断你的双腿……”
无咎的后背挨了一剑,差点昏死过去,咬紧牙关浮上泥塘,后背依然阵阵巨疼。而之所以泄露行踪,与人通风报信不无关系。
结巴趴在堤坝上,吓得脑袋一缩不敢吭声。
姜玄低头看向手中的飞剑,微微诧异,转而扬声叱道:“小子,我知道你不安分,却不料如此的善于折腾。给我乖乖回来,或能活命……”
在玄气与黑泽的阻碍下,他飞剑的威力虽然不比以往,却也堪比羽士高手的全力一击,如今竟然杀不了一个凡人。尤为甚者,对方还敢肆意叫骂而狂妄不减。
“啊呸!”
不出所料,无咎又昂着脑袋啐了一口,气哼哼道:“我在此处听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很有道理呀!而你姜玄身为人族,却假仁假义,残害同族,禽兽不如……”
姜玄脸色微变,怒道:“人族也是良莠不齐,并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你一个凡人,草芥般的东西,焉敢如此……”他不再多说,抬手一指。剑光脱手,杀气更甚。
无咎浮在泥水之中,浑身乌黑,牙齿与眼白格外醒目,更添几分鬼魅模样。而他犹自骂得痛快,却没有忘了留意四周的情形。忽见一道剑光呼啸而至,他急忙闭上嘴巴,猛地往下一沉,再次消失于泥塘之中。
“砰”的一声泥水四溅,倒也声势惊人。而去势凌厉的飞剑,却是难以深入黑泽。
姜玄只得召回飞剑,与左右的十几个同伴凝神搜寻。
而翻涌不停的泥水中,久久不见人影。
直至半柱香的时辰过后,泥塘尽头,临近洞口的地方,突然泥花四溅,冒出一道人影,长长喘着粗气,又摆了摆手,随即顺着泥流泄入洞口而不见了踪迹。
姜玄怔怔片刻,忽而摇头自嘲:“呵呵,若是任凭一个山野小子逃出黑泽湖,只怕元山门亦将不复存在……”
他拂袖一甩,转身命道:“抓住那个小子,格杀勿论!”
十几个修士随其跳下堤坝,直奔地上而去。
要知道黑泽湖遍布禁制,戒备森严,即便修士关在此处,最终也只能听天由命。如今一个凡俗的小子,竟然异想天开。他除了找死,还能如何?
结巴翻身坐在堤坝上,脸上浮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而一群修士刚刚远去,两道人影鬼鬼祟祟跑来。是松犬与山狼两位监工,所为何来?
结巴有所警觉,慢慢站起身来,并带着讨好的神情,拱手招呼道:“两……两位监工大哥……”
“你乃我二人属下,奉命特来接应!”
“此间事了,理当归宿歇息!不知那人下场如何……”
松犬与山狼一溜小跑,趟过泥泞,爬上堤坝,双双好奇张望。
苦役也有规矩,严禁夜不归宿。如今派来监工接回属下,当为应有之义。
结巴深以为然,松了口气,抬手指点,得意分说:“那人在劫难逃……哎呀……”
他话音未落,失声惊呼。来到身旁的松犬与山狼竟然趁其不备,一把将他狠狠推了出去。
结巴很惨,不通水性。尤其深陷沼泽,切忌慌乱。他“扑通”砸入泥塘,一阵拼命挣扎,却被泥水淹没头顶,转瞬之间沉了下去。
松犬与山狼拍了拍手,相视奸笑——
“嘿嘿,回头再收拾他余下的三个同伙……”
“竟敢与我兄弟争权夺利,哼哼……”
姜玄带着众人冲出地下,随即踏起剑光。
少顷,抵达孤岛的最南端。
他缓缓收住去势,低头俯瞰。
孤岛的四周,尽为黑水沼泽,不断冒着水泡,并散发着阵阵的恶臭。而脚下的黑泽,更是翻涌加剧。浅而易见,这便是地下泥水的排泄之处。
“为免意外,且以黑泽岛方圆十里为界而严加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着一声吩咐,众人各自散开,不肯放过每一寸地方,只要抓住那个逃走的小子。
姜玄本人则是踏着剑光,在半空中缓缓盘旋。而半个时辰之后,依然不见异常。即使传音询问,四周的同伴也是一无所获。他稍稍落下身形,循着流动的黑泽,在恶臭弥漫的湖面上继续搜寻。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远离孤岛十余里。
姜玄收住去势,郁闷不解。
难道那个无咎,已被禁制吞噬,并沉入湖底,化成了一堆白骨。如若不然,他为何没有动静呢?
记得元山门在此辟阵法以来,还没有人能够活着逃出黑泽湖!
姜玄想到此处,郁郁稍缓。而他尚未作罢,又神色一凝。
只见不远处的黑泽中,随着泥流漂浮着一块腐烂的兽皮,并有泥土堆积,浑似一个两三丈方圆的小小浮岛。而便是那浮岛的旁边,有成堆的污秽之物在伴随着缓缓往前漂流。
姜玄的两眼一亮,旋即踏着剑光落在浮岛之上。当他再次凝神查看而确凿无误,禁不住又怒又乐:“呵呵,差点被你走脱!”
随流漂浮的污秽之中,藏着一截乌黑的树干。若非留意,那就是枯死腐烂的树干。倘若细瞧,却又分明是个人形。
或者说,有人裹着污泥,借助玄气遮掩,企图蒙混逃脱。
果不其然,那截树干翻动了下,旋即吃力爬上浮岛,呈现出一个人的躯体,又伸手抹脸,露出一口白牙:“我闲逛至此,为何坏我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