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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稀里糊涂闯入了古剑山,再莫名其妙混入苍龙谷。其间的诸多遭遇不必赘言,谁想又在水底遇到了一根石柱。接着石柱倾塌,被抛出深潭,再次身陷重围,接着遭到了古剑山三位高人的围攻。
尤为可怕的是,还挨了门主姜元子的致命一击。
那可是真正的前辈高人,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按理说,本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生还的借口,所幸狗屎运尚存,还有最后一点保命的本钱,那便是祁散人所赠的两张符箓!
而关键的时候,剑符法力耗尽。同样的生死一刻,遁符显威。已然遭创的刹那,再不敢有半点的侥幸,只管竭力狂遁,直至遁符彻底崩溃,尚不知是否逃脱了追杀,便从半空中一头栽下,并于昏死的瞬间,留下一丝神识护在身外。之前多次揣摩神识离体的诀窍,总算是堪堪可用。虽然人事不省,却隐约知晓四周的大致情形。
真的如同以往那般睡着了吗?
没有。
这一个月来,体内犹如翻江倒海般的不肯消停。
曾无所不在,而又难见踪影的魔剑,终于有迹可循。它竟然出现在气海之中,绣花针般的渺小,缓缓旋转不止,并有莫名的气机随之散出,似乎勾动天地,分明又与周身经脉气息而浑然一体。
而与之同时,又一道莫名的气机突如其来,好像要侵入四肢百骸,再最终进入丹田气海。魔剑却是极为霸道,四处与之对抗。于是乎,体内的气息阵阵逆流,曾足以坚韧的经脉,随之被不断拉扯、蹂躏。其间的痛苦,三言两语不足以道哉!
如此这般,接连持续了数日。
不知何故,魔剑忽而放开了抵御。一片紫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而来,刹那穿过经脉而沉入气海,瞬间化作一道紫色的小剑,并与魔剑隐隐对峙,且又相互旋转。原先躁动、妖异的灵力之中,顿时多了一种轻松与随性。随之气机沛然,恰如春风横溢四方。撕裂疼痛的经脉,为之舒缓,胸口的创伤,也在缓缓的愈合……
那紫色的小剑,便是姜元子声称的九星神剑?天地可鉴,它与本人无关啊!
再者说了,本人一无贪念,二无蓄谋,根本就是魔剑击碎了剑石,并行使勾引之举,故才有了那把紫色的小剑……
咦,莫非魔剑也与九星剑有牵连?
若真如此,九星剑并非一把?而自己逃离有熊都城之后,接连遭致追杀,斩草除根之外,爹爹传下的这把短剑,或是魔剑,才是祸根的真正缘由?
不过,原本应该睡上一觉,待伤势痊愈之后,再去回想那诸多的稀奇古怪,谁料跟着商贩的车队,同样是不得安宁!
虽说伤势未愈,神识却有提升,稍加心念,足以见到三千丈之外的风吹草动。于是坡下村的情形一目了然,对于村外坟地的异常,更是有所察觉。奈何肢体困顿而举止艰难,只得任其自然。
而那一高一矮两人,竟然从坟地中赶出三具僵尸来。不仅如此,随后又惹到了本人的头上。搁在以往,或许麻烦,而本人今非昔比,还真的不将两个三四层修为的修士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那两个家伙害死了全村的老少,只是为了祭炼僵尸,罪不容赦啊!只可惜矮胖的家伙跑了,以后遇上了,管他是那家的弟子,决不轻饶!
唉,好像本人很厉害的样子。先是得罪了灵霞山,如今又被古剑山追杀。好像命中注定要与仙门为敌,徒呼奈何!
不知不觉,过去一月。并未见到古剑山的高手出现,想来暂时躲过一劫!
而诸多的谜团,或许有个人能够帮着揭晓。祈散人,祈老道,我想你了……
无先生,或是无咎,依旧躺在车上,并随着大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晃。身下的药材,换成了柔软的生丝。躺着舒适,如同摇篮。看天光悠然,听风儿呢喃,曾经的生死劫难,真的恍然如梦!
打心眼里说句实话,还是当回先生好啊!再不济就买个大院子,娶回紫烟,生下一大堆娃……嗯,又想远了……
大车一顿,车轮的轱辘声戛然而止,马儿犹在喷着响鼻,而半边树荫适时遮住了头顶,随即传来马爷的吆喝声:“用罢午饭再走……”
“先生,你醒了?”
一双手伸过来,还有一张肤色略黄、清瘦,且透着稚气的脸。
无咎稍稍坐起,面带微笑。
蛮子也是怯怯一笑,退后一步束手站立。
转眼之间,又是几人围了过来。
马爷拱手道:“无先生,马山有礼了!途中颠簸,是否安好……”洪老爹、大郎、牛夯与常把式站在左右,无不举止谦恭。只有宁二躲在人后,红眼圈中带着几分畏惧的神色。
“不必拘礼!”
“先生是否用些饭食,或是下车歇息?”
“不必管我,诸位自便吧……”
无咎有些没精打采,敷衍两句,自顾斜躺着,眼光悠悠掠向四周。
马爷又拱了拱手,这才带着众人各自散开。
所在的地方处于道边,几株大树遮着凉荫,四周青草茂盛,阵阵热气氤氲弥漫。时不时几只飞虫“吱吱”叫着,给这正午的宁静平添了几分聒噪。
该是七月,正当闷热时节。而树下却有丝丝风儿吹来,倒也催人入眠。
搁在以往,身子遭致如此重创,非睡上三五个月而不能大好,而此番才将过去一月,竟已痊愈了五六成。究其根由,许是那两把剑的缘故。一把魔剑,便已让人改天换地。如今又莫名其妙多了一把紫剑,来日如何,值得期待……
马爷,或马山,虽年近半百,却极为精明干练,且古道热肠,是个好人;洪夫子、洪老爹,五六十岁的年纪,见多识广,秉性良善;牛夯与大郎、常把式,不失忠厚老实,而比起寻常的乡下汉子,则是多了几分见识;宁二那家伙,却是有些贪财滑头;蛮子外表质朴,似有不同……
众人敞着怀,围坐一起,就着清水,啃食着干粮。
蛮子拿着水囊走到车边,才要出声,却见无先生已歪着头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不敢惊扰,慢慢回到原地,大伙儿正在悄悄说着闲话。
“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无先生始终不吃不喝……”
“你以为像你牛夯,一顿不吃饿得慌?无先生乃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哩!”
“我就随口一说,你大郎不也是……”
“无先生既为仙人,缘何摔下来呢?还有啊,仙人如何飞呢,又没翅膀……”
“常把式你不懂了,长翅膀的那是鸟儿!见过御剑飞仙吗?仙人只须脚踏飞剑,“嗖”的一声便飞远了,嗯……”
“老爹,不是有传言说,人从天外而来,或许真有翅膀呢……”
“蛮子啊,既然听信传言,那老爹问你,翅膀何在?”
“嘿嘿,他的翅膀折了呢,便如无先生那般……”
“宁二,小心无先生揪你耳朵!”
宁二才出声,便吓得闭了嘴,而洪老爹喝了口水,拈着胡须,疑惑道:“无先生重病在身,全无仙人的神采,却逼得前夜的两位仙长落荒而逃。蛮子啊,你倒是说说其中的详情……你这孩子,问你话呢,别走……”
恰于此时,不远处马车上有人嘟囔道:“天地君亲师,乃供奉之五神。我身为先生,占据其一,当然很厉害……”而他话没说完,鼾声继续。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噤声不语。
无先生说着梦话,都那么高深莫测……
……
三辆大车,循着乡野间的大道继续前行。
而不管是晚间,还是白昼,无先生都躺在大车酣睡如旧。众人不敢相扰,每日默默赶路。只有蛮子放心不下,会独自围着大车照看一二。车上之人像是疲惫了许久,睡得香甜。
每日三五十里,七八日之后,便遇到了一条十余丈宽的大河,由东往西缓缓流淌,名曰,韩水。
傍晚时分,车队停在沿岸树林下歇宿。
牛夯与蛮子寻来干草枯枝,一堆篝火与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辉。接着架起了陶罐,烧起了热汤。须臾,香味四溢。众人拿着陶碗,便要开始晚饭。而不远处的大车人有人轻声道:“给我来一碗啊……”
哎呦,无先生醒了,要汤喝呢!
蛮子一把抢过宁二手中的热汤,转身跑了过去。
宁二不敢抢夺,两手直甩,连连惊嘘:“吼吼,你个该死的蛮子,烫着我了……”
众人颇感意外,纷纷随后。
洪老爹踱着方步,伸出一根手指肯定道:“凡事要吃东西,便是病情好转的征兆啊!”
马爷则是将敞开的胸口掩了掩,拱手笑道:“无先生精神大好,呵呵……”
无咎坐在大车上,缓缓伸手接过蛮子递来的汤碗,尝了一口,咂巴着嘴:“嗯,草菇、地芝,甘草,还有几块肉脯,倒也美味,却是稍稍咸了点儿!”
马爷尴尬道:“我等出力之人,口重了些……”
口重无妨,至少比起苦菜汤要强上许多呢!
无咎微微点头,也不怕烫,几口将热汤喝了干净,尚未出声,竟愣愣打了个嗝。蛮子已将陶碗接过去,返身就走,被他轻轻扯住,又摆了摆手,自言自语道:“一年多没吃东西,竟被一口热汤给噎住了……”他稍稍失神,转而笑道:“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再将养两月便可痊愈。不过,我听说这韩水通往易水……”
马爷应道:“无先生所言不差,据说易水就在韩水渡的千里之外!有货船来往……”
无咎的笑意更浓,转首眺望。
此前接连飞遁,竟遁出数千里之远,除了运气之外,只能说祁散人的那张遁符太神奇。而韩水通往易水,易水通往铁牛镇。到了铁牛镇,便也到了风华谷。
此刻晚霞如血,天地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