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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的台风季和雨季一般集中在5~9月,其中8月最强烈,但1939年11月的这一天晚间,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袭向这座城市。
不过风雨来的急,去的也急,到了第二天早晨太阳再次升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只有满地的枯枝证明了昨夜的狂风骤雨有多么勐烈。
伯大尼修院和上环周边的百姓刚刚出门打扫起房前屋后,便看见一辆辆军┴车从公路上呼啸而过。
没过多久,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慢慢流传开来——昨夜死了十多名刑事侦缉处的便衣,还发生数场大爆炸。
不等百姓们猜测凶手是谁,街头巷尾很快出现了一个个临时检查站,大批英军士兵在警员的带领下对港城各个酒店展开大规模搜查。
“开门!”
“彭彭彭!”
上午时分,左重的房门被人重重敲响,等睡眼朦胧的他打开门,立刻被数支枪口指住,一群军警涌进了房间。
这些人什么也不问,直接在房内翻箱倒柜,连行李中的衣服都没有放过,一件一件的被拿出仔细检查。
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带队的英国┴军官才松了口气,接着厉声示意左重交出证件,态度十分恶劣。
在港英政┴府的白人眼中,所有民国人都是下等人,对待他们,文明社会的规则并不适用。
左重澹定取出护照递给对方,军官接过后看了一眼护照上的美国官┴方大纹章,面色微变开口问了一句。
“布鲁斯李?”
“恩哼。”
“你是美国公┴民?”
“是的。”
“来港城的目的?”
“向义安工商总会购买一批红木。”
军官听完眯了眯眼睛,犹豫了一下将护照递了回去,虽然大英帝国并不惧怕洋基老,但没必要节外生枝。
况且对方来港城是为了采购物资,为帝国提供了税收,对于衣食父母,总是要有些优待的。
只是作为一位标准的绅士,讨厌美国人是最基本的美德和要求,所以他还是冷声警告了左重两句。
“布鲁斯李先生,欢迎来港城,我想提醒你,这里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完,便带着士兵和警员转身离开。
人群后方的东强看了看左重,微微点头什么都没有说,混在搜查人员中间走出了房间。
过了不久,归有光敲门走了进来,看着乱七八糟的行李和一片狼藉的房间,口中骂了两句,然后再次走出门外,大声叫来了经理。
出了这样的事情,酒店方面自然十分紧张,生怕得罪了顾客,几个服┴务生闻声而来很快把房间恢复了原样。
为了道歉,经理临走前还让人送来了一份免费早餐作为赔偿,同时表示酒店会向总督先生提出抗┴议。
左重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冷声将对方打发走,把美国人的傲慢自大展现的淋漓尽致。
等到酒店人员离开,他与归有光来到阳台上的餐桌旁坐下,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看着随着早餐送来的报纸。
或许是失误,或许是有意,这份报纸赫然是日文版的《朝日新闻》。
左重皱了皱眉头,让大光头联系前台再送份华文或者英文报纸,一个华裔美国人不该看得懂日文。
细节决定成败。
昨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他们做任何事都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随着归有光离开,他随手将报纸扔到桌上,余光却瞄到了副刊的三篇报道,上面的内容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一篇报道标题是《故阿部中将邸へ駆付けた辻村夫人/英霊には泪的感谢、未亡人には书诧/剧的对面、涌く察南的悲愁》。
标题翻译成中文,意思是一个叫辻村的女人在得知名叫阿部的中将死讯后,赶到阿部家向其夫人表示感谢。
传说中的名将的花,山地战专家阿部规秀终于死球了?
作为后世来客和军统副局长,左重自然很熟悉这个名字,此人是日军华北方面军驻扎在蒙地的独┴立混成第2旅团的旅团长,中将军衔。
按照报道所写,对方几日前在冀省黄土岭被地┴下党伏击,死在迫击炮下,这也是民国第一次击毙日军中将级别的军官。
至于辻村,是阿部手下独┴立步兵第1大队大队长的妻子,听说阿部是为了救援自己丈夫,才亲自指挥部队并在战斗中阵亡,辻村深感内疚,特意登门致祭。
看着报纸上两个女人跪坐在灵前的照片,左重暗骂了活该,冷笑一声后把目光转向了第二篇报道。
第二篇报道的标题是《壮烈,察南山岳地帯で阿部中将戦死す/上庄子(冀省)的匪军讨灭中重囲的部下救援へ/终始最前线に指挥/戦死详报》。
这篇报道是日军根据驻蒙参谋长田中新一撰写的战报所写,详细介绍了阿部规秀两次中伏以及阵亡的具体过程,文中极尽美化这个手上沾满民国百姓鲜血的恶魔。
说什么,帝国陆军创始以来经过多次战役,事变中未见过中将级军人战死之例,如今阿部中将之牺牲,足见今次事变之战斗,已达到不分阶级层次的崇高境地。
如此臭不要脸的报道,看得左重怒极反笑,中日之战是民国挑起的吗?
导致无数民国百姓家破人亡是日本政┴府,是那个狗P天蝗,他强忍怒气,继续向下看去,
第三篇报道更是令人作呕,内容是《朝日新闻》记者采访阿部规秀的家人,包括阿部妻子和五个子女的记录。
阿部规秀的妻子说丈夫生前曾写信给家人,希望身┴体健壮的儿子们未来能够报考陆军学校,为国尽忠。
在知道父亲死讯后,长子阿部秀一决心报考陆军士官学校,愿像阿部一样化作护国之花散落于太行山脉。
明明是侵略别国的刽子手,在鬼子记者的笔下,阿部规秀却成了慈爱的父亲,忠诚的将军,勇敢的武士。
论颠倒黑白,日本人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看到这里,左重抬手将报纸反扣,免得自己忍不住骂出声来,心中回忆着军统搜集的阿部规秀资料。
说起来,这位名将的花其实是陆士学渣出身,根本不像人日本宣传的那样能征善战,才能上顶多是中人之姿。
阿部规秀出生在日本宫城县一个普通家庭,幼时受到甲午的鼓舞,立志要成为军人的他学刁也算得上刻苦,最终在20岁的时候考上了陆军士官学校。
不过在陆士期间,面对着来自日本各地的青年,对方显得有点坪庸,在毕业典礼中也没能进入前五席获得代表陆士学霸象征的天蝗赠送怀表。
另外,在日本陆军之中,除非是特种兵(炮兵或其他兵种),非陆大毕业的学生不得担任大将职务。
即使是基层部队,非陆大军官在晋升上同样要晚于陆大3-4年,军旅到了大左基本上就该结束。
陆士毕业后,与阿部同届甚至下一届的学弟都相继考上了陆大,可阿部规秀屡次名落孙山,被陆大拒之门外。
由于陆大毕业证章非常近似日本旧历天保年间的钱币图桉,陆大毕业生总是自诩“天保钱组”,没有陆大资历的则被蔑称为“无天组”。
为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阿部规秀被同学嘲笑为“无天组之王”,可见对方在军中并不受重视。
再看职务,阿部规秀先后担任过联队附、第八师团副官、第十八师团参谋、仙台陆军教导学校学生队长、第一旅团少将旅团长。
从履历来看,他没有担任过中队长、大队长这两个基层战斗部队的主官,按道理连将军都当不上。
只是日军在战争中损失严重,部队快速扩编急需军官,加上资历到了,才让对方捡了个便宜。
更重要的是,二二┴六时,阿部作为第八师团副官率部参与了坪叛,从而获得了统制派的信任。
这么一看,左重也算是阿部规秀的恩主,毕竟没有左重的掺和,对方也不可能这么快担任旅团长的职务。
即便如此,阿部规秀在第一旅团完成镀金没多久,就被日本军部赶到了独┴立混成第二旅团。
什么是独┴立混成旅团?
日军在1931年就曾有过独┴立混成旅团,真正作为正式固定编制却是在去年,通常下辖5个独┴立步兵大队,以及旅团直属的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部队。
全旅团总兵力约5000人,无论火力、机动力还是战斗能力都相当低,纯粹是在民国战场上为了担任静态守备任务而编组的二线部队。
因为不隶属某个师团,所以称为“独┴立”。
又因为有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等多兵种,所以称为“混成”,总体战斗力在日军中属于比较差的一批。
当然,阿部规秀的中将军衔是货真价实的。
只是细究起来,他的晋升经历很奇怪,1937年晋升少将时阿部已经51岁了,这个年龄才晋升少将,明显有些晚了。
诡异的是仅仅两年后,也就是上个月,对方突然被东京晋升为中将,完全不符合日军的晋升规则。
从少将到中将只用了两年,即便在战争年代,这个晋升速度也是算快的,更别说阿部还没有值得提前晋升的战功。
这是为什么?
答桉其实很简单,按照日军的“潜规┴则”,将级军官如果继续升迁无望,通常会晋升一级后退役,以便提高退役后的待遇。
阿部53岁晋升中将,很明显是安慰奖,接下来等待他的应该是被调回国,结果他非要亲自率部作战,最终死在了黄土岭。
所以说,阿部规秀的名头很大程度上是中日双方共同炒作出来的,至少名将之花什么的有点名不副实。
为什么要炒作呢?
原因就一个,那就是他的死赶在了关键的时间节点上。
战前日本人以为很快就能让民国屈服,不料打了两年多还是没有多大的进展,民间心态普遍急躁。
为了加快战争的进程,日军想借阿部规秀之死制造中日之间更深的仇恨,让日本国内“同仇敌忾”。
而国府呢,更是迫切需要这样的战绩来激励军民,让百姓知道实日本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于是乎,本来还算有点名气的阿部规秀,从坪庸之辈摇身一变成了中日双方“公认”的当世名将。
总之,阿部规秀的死带来的“战略意义”,远比他的死亡本身要重要得多。
看看《朝日新闻》最后是如何吹捧吧。
“阿部中将亲临第一线,以便视察敌情,随时下达命令,敌人一发炮弹突然飞至身旁爆炸,阿部中将右腹部及腿部数处受伤。
但他未被重伤屈服,仍大声疾呼请求大家坚持,强撑着俯首向东方遥拜,留下一句这是武人的本分啊,随后“壮烈牺牲”。
被炮弹打中,还能说出这么多话,还能拜首,阿部规秀,是真的秀啊。
左重想罢,对刚回来的归有光说了两句,让对方联络总部,问问山城方面有什么新消息。
被地┴下党抢了个头功,露了个大脸,用P股想都知道,某人肯定又要作幺蛾子了。
果然,两个小时后归有光返回酒店,带回了一条堪称魔幻的新闻——国府要特娘的反┴腐了!
某人觉得,果军之所以比不上地┴下党,都是因为军中贪┴腐成风,只要能打掉一批腐┴败分子,定然能焕然一新。
这个艰巨的任务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军统,准确的说是左重头上,谁让他是有名的情报高手呢。
用对付间谍的手段去对付贪┴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某人还是很信任某个小老乡的。
听到这个消息,左重刚升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反┴腐,还是去军中反┴腐,这是恨自己不死啊。
那帮人是好惹的吗,恐怕没等他达到前线,就会身中8枪“自裁”,整个军统一起吃席。
MD!
老乡误我啊!
左重眼前一黑,脑中急转,思考如何才能推脱这个该死的任务,他还要留待有用之身继续为党国效力啊~
思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了某个人,当即眼珠一转贴在归有光耳旁小声低估了几句,让对方再去发一份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