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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赫坐在前往军事情报局阿勃韦尔的车上陷入了沉思,毛毅可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今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是中国人所说的苦肉计。
自己开枪打伤自己?
借机复制图纸?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他便下意识的摇摇头,武器的整套生产图纸非常复杂,不光有基础的结构图纸,还包括工艺文件图纸。
材料处理、尺寸公差、处理工艺、加工流程,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没法制造出一支合格的军用武器,因为无法确保可靠性。
可以这么说,逆向仿造也需要底蕴,如果靠图纸就能造出武器,有那样坚实的工业基础、加工精度和材料水平,还不如自行制造。
就以三件武器中的1924年式标准步枪举例,要想从头造出一支枪,需要的资料和图纸高达一百多公斤,光靠一个人绝对无法复制。
穆赫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手指轻轻敲动,小羊皮手套互相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这可以帮助他更好旳思考和做出判断。
许久后,他觉得这件事可以答应,一来展现帝国诚意,二是安抚中国人的不满,三能增加毛毅可伤情痊愈后去符腾堡州的可能性。
但也必须有所限制,比如时间上的限制,比如核验图纸的时候不能携带相机,比如派人在现场监督等等,如此一来图纸很难外泄。
穆赫有了一些思路,回到办公室立刻向高层提交了一份报告,详细说明了利弊,建议给中国人一个回复以此平息刺杀事件的影响。
第二天上午。
他收到了来自最高层面的答复,允许将三种武器的完整生产图纸交给毛毅可,这么快的批准速度即使在百废待兴的德国也很少见。
只是在防范措施上,除了报告上原有的那几条,盖世太保也参与了进来,目的显然是防止阿勃韦尔徇私舞弊,穆赫对此没有意见。
比起专职工作是搜集情报的阿勃韦尔,盖世太保更擅长这类反间谍工作,他对那帮中国情报员不太放心,交给专业人士看着也好。
有了相应权限,穆赫给符腾堡州去了电话,要求毛瑟公司和德意志武器和弹药公司将图纸送到柏林,并安排一个步兵班随行押送。
在德国境内运输,又是非战争时期,这么多人足以保证安全,除非有人想为三件老旧武器发动一场战争,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
不过做完这些,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犹豫再三给盖世太保去了电话,想看看对方有没有发现凶手的线索,尤其是跟中国人有关的。
结果盖世太保那边的的回答非常肯定:“穆赫上校,根据我们的调查这种可能很小,他们的人员行踪都在监控中,没有机会去行刺。
民国驻帝国使馆同样没有可疑情况发生,相反,日本大使馆两天前进去了十几个成年男性,这些家伙入境时填写的职业是清洁工。”
“清洁工?”
穆赫差点气笑了,日本在德国的大使馆只有两座小楼,就算用抹布擦地也用不了十几个人,何况都是成年男性,这事确实有问题。
他思考片刻说道:“对近期到柏林的东亚人进行甄别,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或者其它什么国家的公民,我要知道他们的所有资料。”
“明白,穆赫上校。”
盖世太保不是傻子,如果换成他们去执行秘密任务,也会使用别国的证件掩饰身份,加上东亚人都是黑发黄皮肤,确实很难辨别。
德国人的严谨在这一刻展露无疑,如果让他们发现一群从法国入境的日本商人,古琦、邬春阳和沈东新很可能会被直接抓进监狱。
庆幸的是,当盖世太保们开始清查柏林的亚洲人时,古琦等人正坐在波茨坦的一家酒店悠闲地品尝着下午茶,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沈东新用叉子将一块红丝绒蛋糕放进嘴里,小声说道:“波茨坦离柏林有十多公里,各种公共交通很方便,开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
加上此地是无忧宫所在,有各个国家的游客出没,德国人很难监控所有人,咱们可以在这里等待副处长的命令,不用担心被发觉。”
古琦笑着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很好,我跟副处长将你要来是对的,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行动,最担心的就是暴露。
说起来你对地形这么熟悉,当年在圣西尔读书时是不是来过这里,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懂得生活哪,像我们这种大老粗可舍不得。”
“没有,这里消费太贵了。”
沈东新苦笑着摇了摇头,表情无奈的说道:“法国物价很高,我哪有这个闲钱来德国游玩,这是副处长在从金陵出发前给我的命令。
他让我我们等到了波茨坦再跟你们透露,真是抱歉了古科长、邬股长,今晚晚上我做东请两位长官去本地最好的餐馆,一定赏光。”
“好,这可是你说的。”
古琦和邬春阳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心中丝毫不介意,干这行就是这样,你不知道身边会不会有鬼,想要活命就要永远保持警惕。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听着周围各国旅客的交谈,忽然,邬春阳听到有人德语说了一句中国访问团被人袭击,这让他神经猛的绷紧。
只可惜他的德语只学了不到两年,加上距离又远,无法确定具体的情况,邬春阳敲了敲桌子起身走向吧台,与说话之人擦身而过。
古琦和沈东新收到暗号,神情自然的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餐厅,顺着邬春阳放在身侧的手指,很快看到了两个正用德语交谈的白人。
这是两個本地人。
古琦看着餐桌下放着的公文包有了判断,在欧洲有很多酒店的餐厅对外营业,有本地人过来很正常,因为这家店的咖啡确实不错。
沈东新则把观察重点放在了对方的衣服上,衣袖下方有明显的磨损痕迹,以及星星点点的蓝色墨水点,很明显从事的是文字工作。
再看看两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放在胸口的钢笔,加上现在是上班时间,可以排除会计和文员等职业,大概率是出来采访的记者。
古琦自然也猜到了,问题是德国记者到底讨论了什么事情让邬春阳如此心急,难道是关于副处长他们的消息,想到这他心中一动。
此时,邬春阳从吧台端着牛奶走了回来,当经过其中一人身边时装作不经意地撞了撞桌腿,咖啡杯当即被碰倒,咖啡撒满了桌面。
“你的眼睛瞎了吗,见鬼。”
滚烫的咖啡顿时浇在了目标的大腿上,对方起身拎着裤子发出愤怒的质问,对面的同伴也气势汹汹的站起来,看样子像是要动手。
“斯米马赛,斯米马赛。”
邬春阳连连鞠躬,一边用日语向对方道歉,一边将笔记本拿起来抖了抖封面的咖啡,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快速扫视上面的最新记录。
下一刻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叠法郎陈恳道歉,这把准备骂人的德国人搞得不知说什么好,愣了几秒后接过钞票,默默坐了回去。
这一幕,餐厅的顾客们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那叠法郎看着不少却是小额面值,不过足够买一条新裤子,对方不再追究很正常。
而邬春阳回到座位,使用餐桌上点单用的铅笔与白纸写了一段话悄悄推给古琦和沈东新,二人看完心神巨震,毛毅可竟然遇刺了。
这下糟糕了。
没有专家辨别武器图样的好坏和真假,任务只怕要以失败而告终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毛毅可的生死,还有副处长有没有出事情。
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一口喝掉咖啡上楼来到邬春阳房间所在的楼层,跟楼梯口巡逻的小特务打了声招呼,开门一起走了进去。
随后,古琦与沈东新一个站在窗前,一个站在门口,邬春阳则从床下拽出行李箱,从夹层里取出一台特工电台迅速组装发送电文。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随着电键敲动,邬春阳成功与柏林方面建立了联络并记录下一段密电,然后摘下耳机开始破译密电,最后麻利的把电台复原藏好。
清理完痕迹,他拿出电文:“毛毅可肩部中枪,目前在养伤,副处长他们已经向德方要求先核验图纸,随后再去符腾堡州接收样品。
副处长要求我们尽快赶到符腾堡州,调查毛瑟和德意志武器和弹药公司的情报,柏林不用咱们管了,必要时使馆会出面,看看吧。”
古琦和沈东新看完有点不明白这个安排,但没有多问,亲眼看着邬春阳把电文销毁,这才回各自的房间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波茨坦。
在他们动身的时候,病床上的毛毅可死死盯着左重问道:“你是不是想复制图纸,我告诉你,那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
你知道一件武器从矿石变成最后的成品要经过多少工序吗,那些图纸有多少张吗,王长官,你千万别拿中德两国之间关系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