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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说给你听听。”荀攸荀公达的脸上,既没有炫耀的神色,也没有谦虚的做作,有的只是一本正经的宣讲,像是讲台上的老师,尤其像是种花家学校里的老师。
但除非是荀彧这种亲近的人,否则是无法观察到这些细致变化的,所以杨阜虽然就在面前,却也没有觉察出有何不妥之处,故而这是见到对方平静的端起那本书,然后更加平静的念道:“贝特洛,1827年10月27日生于巴黎,1907年3月18日卒于同地。法国有机化学家,物理化学家,科学史学家,先在法兰西学院学医,后改学化学,1851年任法兰西学院助教,1854年完成博士论文《甘油与酸的化学和天然脂肪的人造方法》。1859年任巴黎药学院有机化学教授,1865年……”
随着荀攸荀公达的声音前面这间不算宽广的书房,杨阜把心情开始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这显然是一份非常详尽的个人履历,相当于他在史书上读过的那些个人列传,而其中用阿拉伯数字表示的年份,就相当于中原王朝所使用的某年号加某某年的组合。
后来杨阜才知道,其实这里的阿拉伯数字,也有一个类似年号的前缀,叫做公元。
只是这个公元纪年与中原王朝的传统纪念有所不同,在公元元年之前的那些时间,被称之为公元前,比如说发生周召共和的那一年,便是公元前841年。荀彧甚至从一些秘密的渠道获悉,苏宁有意将此年定为共和元年,但既无法得到西方科学家们的支持——因为他们更加喜欢用耶稣诞生的那一年,作为公元元年,依然无法得到本土十大方面的支持——因为他们更喜欢用孔夫子的诞辰之年,或者是华夏历史上传统的纪年法,推算出华夏历史的起始之年,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农历4000多少多少年?当然,东汉末年应该还是两千几百年。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杨阜,听着这些个人履历,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里面提到的那些专有名词,更是让她费解,什么化学家,物理化学家,有机化学家,科学史学家,这tnd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还有那个法国是什么国?在中国的历史上,只有秦国、晋国、齐国,哪tnd有什么法国?
至于更后面提到的什么学院,什么论文,什么助教,告诉他杨阜从不曾听过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在这几个词语中间应该怎样断句,还好荀攸荀公达似乎是个天生就对文字非常敏感的人物,他轻而易举的将这些生僻的词汇,从那些冗长的句子里摘了出来,一个一个切割的非常完美,就像是在切割钻石或者是羊排。
可是他无论怎样羡慕,他都无法修炼出这份本领,不光是没有天赋的问题,他对于苏宁所带来的那些学问,尤其是那些学问当中的专有名词,一直保持着一种强烈的抗拒心理,基于此,他不可能做到像荀攸荀公达这样,平静的端起这本书,然后更平静的朗读下来。
那平静的声音,此时仍然在继续:“……1873年,选入法国科学院,1877年英国皇家学会接纳他为外籍会员,1886年至1887年任教育部长,1895年至1896年任外交部长。贝特洛一生的研究工作,约可归纳为五个方面……”
这一段文字仍然是用平静的语气朗读出来的,但它的内容却绝对不会让人平静,因为其中有那么几个字,显得是如此的让人振奋,尤其是上士大夫们振奋。
教育部长,外交部长,虽然他们都不明白这些官职意味着什么,但前面的一个“任”字,就证明这至少是朝廷的官职,只是他们的这些“部”的行政长官被称之为部长,而不是像前为凉州刺史梁鹄那样,如今被称为选部尚书。
至于放在前面的“教育”和“外交”二字,想必和选部尚书的“选”字,在作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然而前领凉州刺史梁鹄,是当今陛下的心腹之臣,他如今所担任的职务,虽然刚刚设立不久,但却肩负着拣选官吏的重责,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那么这位贝先生,又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呢?他在他生活的那个法国,难道也是凉州刺史梁鹄那一类的人物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难道他不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像梁鹄一样吃饱喝暖,等着朝廷发放俸禄,然后回家颐养天年吗?可他为什么又大老远的跑到凉州来,帮助所谓的师弟苏宁呢?
两人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是一个有待于继续解决的问题。
杨阜在这个问题上花费的思考时间,要比之前的那个问题长了许多,所以当他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荀攸荀公达那平静的声音,已经读到了那份履历的尾端:“贝特洛1883年获戴维奖章,1900年获科普利奖章,著有《合成有机化学》(1860),《化学力学》(1878),《热化学》(1897),《烃类》(1901),《点金术之起源》和《研究上古和中古化学之向导》等书。”
念到这里,荀攸荀公达那平静的声音,突兀的消失在了这间狭窄的书房里,以至于正在思考当中的杨阜,忽然陷入了一种痴呆的状态,他刚才还在高速运转的思维,此刻卡在哪一片空白之中。刚刚做出的所有假设和猜想,莫名其妙的化作了一句无聊的疑问。
“完啦?这就完啦?”
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有些后悔,这实在是个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问题,怎么能够在这样高端的对话当中说出来呢?这只能证明自己的智商实在太低,纯粹最后让对面的叔侄二人看不起自己,所以他是有意思的,应该赶紧做些什么?以挽回对自己形象造成的损失,于是只见他搜肠刮肚一番之后,卡在那二人开口之前,用一副想要变白的口气,急急慌慌的说道:“我是想问,这段履历的最后,不应该交代一下这个人的死亡吗?我读过的那些列传,可都是这样写的。”
列传在书写的过程当中,的确广泛的存在着他所说的这个现象,但他的这个建议或用来掩饰自己的幼稚,实在是用错了地方,因为荀攸荀公达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交代了此人的死亡。
于是荀彧荀文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所以说,这好像并不是我们习惯是用的列传记录方式,至少最后的那几句话,并没有交代她何时死亡,也没有交代他的死亡原因,更没有交代他的时候待遇,尤其是嗜好之类的东西,这在我们中原地区,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杨阜听完这段话,不禁非常尴尬,荀彧荀文若显然发现了他刚才那番话中的不妥之处,不过对方只是稍微点了出来,而且很快的一笔带过。最主要的是,他还为接下来的话题开了个头,如此,便能很快的转移主意力,把刚才的尴尬立刻翻篇儿。
那么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呢?
杨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到,这个人在死后,是不是备极哀荣,是不是受到了国家以及君主的礼遇?然而,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如此的震撼,以至于她竟然陷入了短暂的师生当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站在那里,只是用惊恐的目光看向对面的荀彧荀文若。像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一封来自魔鬼的家信。
“文若兄,你刚才说,这篇履历在一开始,就交代了此人的死亡时间,可是这片履历所描述的人,不正是这幅画上的那个人吗?而这幅画上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位,如今正在渭水公司担任要职的贝特洛吗?”
“是他没错!”荀攸荀公达微微笑着,说出了这个让她更加震惊的答案。对于杨阜来说,这四个字的意思,并不像他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而是在肯定自己一个疯狂的设想。
一个死去的人,如今竟然出现在了渭水公司里。而且还天天活蹦乱跳的在他们面前蹦哒,时不时的还一直气势的命令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做些他们其实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这种事实,让他们实在无法接受!
难道说这家伙从一旁地府里又爬了回来,或者说,那个叫做法国的地方,并不像中原王朝那样有阴曹地府这种东西,他们那里死的人,还会留在阳间继续蹦哒。
只知道他们并不知道欧洲大陆上的神话鬼怪,对于中原王朝的很远丰富多彩,至少希腊神话中的冥王哈得斯,是肯定会照顾一下这些文物复兴运动催生出来的科学家的。
但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活着,无论是哪一路的神明,都没有将它带走的意思,那这一切,应该用什么来解释呢?
杨阜不禁惊恐的看着荀攸荀公达,若非这家人的确来自颍川郡,而且在多年前就已经声名显赫,那他杨阜还真要担心一下,他们是不是像贝某人那样,是个还活着的死人。
但是那号人看到杨阜的表情变化,却没有流露出任何震惊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叔侄两个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甚至早就猜到了杨阜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或者说就连目前的他,甚至是目前的苏宁,也无法从他们可以认可的角度,解释为什么一个死去的历史名人,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毕竟系统的功能,实在是超过了地球科技的解释能力,虽然还在地球科幻的解释范畴之内,但科幻方式的解释,对于苏宁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而对于这群东汉末年的土著来讲,他们宁可相信老祖宗留下来的神话,也不会相信那些鬼怪故事都不如的科幻说辞。
这些科幻级别的说辞,其实在这之前,就已经通过盘古教的口。秘密的把凉州换为内传播者,很多老百姓对此都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但盘古教,毕竟不同于其他的宗教,他对唯物主义的崇尚,对于无神论的坚决拥护,使他这样的宗教,几乎是在冒着普通百姓的强烈反感,在坚决的传播者,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很多方面都做得比张角还好,但却不能迅速的向黄巾军一样招揽人手的原因。不过,盘古教的事情,并未引起这三位士大夫的注意,杨阜自然是不屑于去关注那些老百姓的事情,而荀彧和荀攸,都是认为盘古教与张角的太平道并没有本质区别,他们都是在忽悠老百姓,至于谁能够为大汉天下子民带来真正的幸福与安康,那当然是皇帝本人,而不是什么神仙。
所以,他们还在为这个问题所困惑着,两条不靠谱的解释都不曾得到。
如果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求知心理,每个人的好奇心,都会让他们在学问面前变成一只猫,有的猫因为专注,而很快在这方面取得了成绩,并且最终功成名就,在自己的墓碑旁边竖立起了一座更高的丰碑,但有的猫却因为专注力不强,错过了很多精彩的内容,于是他们只能在社会当中上窜下跳,却始终找不到生存的法门,更找不到发展和事业的方向,于是当他们临死的时候,他们只能像奥斯特洛夫斯基所指责的那样,庸碌无为的面对着过往的一生,到最后带着最大的遗憾,在谈不上豪华,但却非常想要豪华的棺木上。缓缓的闭上眼睛,更加缓缓的被放入土坑之中,从此重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杨阜不知道他自己属于哪种猫,但荀攸荀公达显然更清楚,他和他周围的人,都认定它肯定属于前一种猫,他对于某一件事的专注程度,超乎了正常人的想象,尤其是在苏宁的秘密这件事情上,他如今已经做到了的,远远比他的叔父当初希望他做到的要多得多。
于是只听他说的:“这样的现象,其实广泛的存在着。”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桌案上,取出了厚厚的一个本子,这本子显然是凉州本地的产物,纸张的特色,带有明显的凉州制造的色彩,不过,这一点可不是杨阜所关心的,对于所有的读书人来说,纸张只不过是承载文字的工具。而上面的文字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因为那极有可能关系到他们的命运。
而荀攸荀公达拿出的这个本子,似乎在这方面尤有甚之。
杨阜轻轻地结果这沓厚厚的记录,却发现上面的名字,有很多都是前不久他刚刚行贿过的,比如说那个在小道消息当中,已经将他出卖给了姜冏的阿基米德,就出现在这份名单之中,而且排名还比较靠前。
如果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名单的排列顺序,好像并不是按照重要程度来排列的,而是按照名字第一个字的发音,通过某种以确定的顺序排列下来。
但这并不是他想关注的重点,重点是,这些名单上的人,是不是和那位贝先生一样……
于是他很快找到了失事日期的那一栏,只见荀攸荀公达在上面标记了很多数字,其中有三位数的也有四位数的,甚至其中还有那么几个,前面是带来减号的。
杨阜以前在摩羯路透快报上,见到我科普这些数学常识的科普文章,如果那个时候他对苏宁的一切都保持着严重的不耐烦,所以他并没有把那篇文章,认真的彻底的仔细的读完。
故而,他在这个时候只能抬起头来问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减号,是个什么意思。”
跟他提出这样的询问,荀攸荀公达,只好略显不耐烦地回答说:“我在刚才念过的那篇文章里,提到过这些数字的用处,这是用来表示出生时间的,至于前面的减号,就相当于数学当中的负数,负数表示的是在某一个数反方向上的数字,那么,这个带有富豪的年份,表示的自然是在某一年之前的年份。”
杨阜听到这个解释,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他万万没有想到,年后竟然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排序。其实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不是在为年份排序,而只是给每一年取一个名字。这是因为数字能够更好的反映年份之间的串联关系,所以才最终确定使用数字,而不是使用其他的纪年方式,作为交流的统一标准。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一点已经不算重要了,因为他那些小聪明,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像刚才的那一个一样,充满了剧烈的震撼感,只听她有些哆嗦的说道:“那么这个带有减号的年份,岂不是和不带减号的年份之间,相差许多年?”
听到这个问题的群友,水工厂,立刻又露出了鬼魅一般的微笑,这微笑,杨阜才刚刚见识过。
如此以来,他们不再需要对方向自己解释什么呢?因为又一个问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些你精出现在渭水公司里的所谓师兄们,即出生时间和死亡时间,在这些列传书籍,或者说是履历当中的记载,几乎遍及三四千年的历史。
这句话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这些人原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里,但如今却都在他们面前活蹦乱跳,这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