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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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瓷走过去,门是开的,周彦独自坐在台灯下看资料,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细格纹衬衣,只是换了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倒像是个学生。

    周彦大概也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沈瓷站在那里。

    “醒了?”

    沈瓷咽了口气:“抱歉,我居然睡到现在,你是不是一直在这没回去?”

    周彦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眼镜摘了走到沈瓷面前来,他个子高,每次看沈瓷的时候都是俯视,这会儿肩膀又挡掉了大片光,把沈瓷罩在阴影里面。

    沈瓷抬头与他对视,可能是眼镜被摘掉的缘故,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眼白和黑眸,还有一点淡淡的红血丝。

    沈瓷:“你……”

    周彦:“睡饱了?”

    沈瓷:“……”

    周彦:“要是没睡饱的话现在时间尚早,还能再睡两小时。”

    沈瓷:“不用了,已经打扰太久,先回去了。”她说完就要走,周彦却突然拉了下她的手臂。

    “等等!”

    沈瓷把手抽回来,往后退了小半步,脸色有些尴尬,问:“有事?”

    “你这样就走了?”

    “……”

    沈瓷顿了顿,这才想起来:“抱歉,要收费的,我去拿钱给你。”

    周彦当时大概真是气得不行,眼看沈瓷真要回休息室取包,他又一手握住沈瓷的手臂:“你付什么钱?”

    沈瓷:“……”

    周彦:“咨询费还是治疗费?或者更确切地讲是陪睡费?”

    沈瓷:“……”

    周彦:“如果是陪睡费的话你估计也付不起,我不是按时间算的。”

    沈瓷“……”

    她被周彦说得既尴尬又无语,只能低下头去。

    “周医生…”

    “别叫我周医生,我现在不是你的医生!”

    “……”

    “你也不需要事事跟我算得这么清楚,沈瓷,既然你昨天跟我说了那些话,那我们来日方长,现在先去洗把脸,我带你去吃早饭!”

    “……”

    周彦走后沈瓷很长一段时间还愣在原地,她昨晚跟他说什么了?就算说了什么,和他的“来日方长”又有什么关系?

    周彦工作忙起来偶尔会睡在诊所,所以这里备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沈瓷洗完脸出来见他正在给治疗室窗台上的那几盆小绿植浇水。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的时候那几盆小绿植就在了,当时一盆盆整齐地排在窗台上,上面还有刚浇上去的露珠,迎着早晨的朝阳肆意生长。

    沈瓷后来想,她喜欢来这的另外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里养了许多绿色的东西,绿色代表希望,总能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当时沈瓷断定这些小东西肯定不是周彦亲自照料,一是他应该没这闲情,诊所里生意很好,预约排得满,二是这个年纪的男人也鲜少有喜欢伺候花草的,无非就是交给诊所里的小姑娘来弄,可现在看来自己当时的想法是错的,诊所里的所有绿植盆栽,包括那些苔藓都是周彦亲自照料,从不假以他人。

    “你很喜欢养花花草草?”沈瓷走过去问。

    周彦手里还拿着浇水的小花洒,转过身来看了沈瓷一眼。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吗?他脸上竟显出几分痛苦的表情,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算喜欢,只是习惯。以前小惋喜欢养这些东西,她去世之后家里几盆我就帮她继续养下去了,慢慢就有了这个习惯,或者说是……生活的一部分。”

    沈瓷听完心里一愣。

    大概每个人的纪念方式都不同。甄小惋死后江临岸几乎从不跟人提这个名字,以至于“甄小惋”三个字在她那里成了禁忌,而周彦把诊所和家都布置成日式,每年忌日都要去日本呆几天,甚至学着开始种甄小惋生前喜欢的绿植和苔藓。

    沈瓷吞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这么多年心里一直在怨江临岸?”

    之前在凤屏的时候周彦已经把甄小惋的事跟沈瓷说过了,只是当时沈瓷没有问太多细节。

    这会儿到了点上,周彦转身把手里的花洒搁窗口,抬头看了眼窗外,日头还没升上来,但是天光已经完全亮了,照在他一夜未睡有些苍白的脸上。

    “怨?起初几年怨过,因为是他把小惋从我身边带走了,当时也算趁虚而入,可是后来我也想过,如果那天我和小惋没有吵架,她没有去喝酒,没有主动找他去接,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所以从日本回来之后我也能慢慢释怀了,毕竟人已经不在,我和临岸这么多年感情,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周彦低头撑住床边的那张桌子,陈年旧事回忆起来总是有些吃力,更何况还是带着龌龊和血泪的事情。

    甄小惋最后去世的原因沈瓷基本都已经知道了,迷奸,抑郁症,注射毒品自尽,这笔账该怎么算?

    沈瓷又狠狠咽了一口气,喉咙像是涨得疼。

    “我知道你心里恨,但是我相信这么多年他心里也不好过,而且他跟你不一样,你或许会适当自我舒解,可是他不会,他性格太要强了,不肯低头不肯认错,喜欢把什么话都自己憋在心里,自己受煎熬,同时还要面对甄小惋的去世,你的友情,还要他爷爷和母亲的伤害……”

    在这件事上沈瓷觉得江临岸也是受害人,且对他抱有心疼。

    周彦的立场自然不同,转身冷笑:“你这算是在帮他脱罪吗?”

    “脱罪?他没罪,喜欢一个人,失去一个人,都没罪,而且我相信命,命里有时她终究属于你,命里无时……又何必执着强求?”

    周彦定定看着沈瓷的眼睛,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真的没有一点波澜。

    “难道你就真的不害怕失去吗?”

    “怕啊,可是怕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我躲不掉,你也躲不掉,倒不如从不曾拥有过,离开的时候反而能够更加坦然一些,就好比……”她又看了眼窗台上的花草,“就好比这些花草,虽然漂亮,可是也会有死的那一天,你前期投入了那么多心血,却注定要面对它的凋零,所以不如一开始就别养,也省得以后伤心。”

    “……”

    周彦听了不觉皱眉。

    “你有时候太过于消极?”

    “消极?”沈瓷发笑,“那你可以来试试我的人生,如果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看看你还能有多少乐观?”

    “……”

    原本挺好的早晨,眼看三言两语就要毁掉一大半了,周彦拿纸巾擦了下手。

    “好了,不说这些,我换件衣服,你去门口等我!”

    “……”

    很快周彦从里头出来,沈瓷就站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身后是一大片迎着晨光的苔藓,她睡饱之后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润了起来,而周彦换了件T恤,纯白色,配黑色运动裤,球鞋,还是那副黑框眼镜。

    沈瓷不由笑:“这样看上去很年轻。”

    周彦皱眉:“原来以前在你心里我很老?”

    沈瓷立即摇头:“没有,只是……感觉有些暮气,于浩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叫你老彦?”

    周彦:“……”

    两人去了附近一间网红餐厅,那里有正宗的豆浆和手工点心,不过人不多,可能是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沈瓷到了店里才知道今天是周六,她这阵子过得浑浑噩噩,感觉白天与黑夜之间都没有区分的,日子就像流水一样淌过去。

    两人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周彦去拿餐,她独自坐在位置上等,转身便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行人和车辆不多,但是晨光已经洒下来,有环卫工人在清扫隔夜的垃圾和落叶。

    又是崭新的一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好周彦端了餐盘过来。

    “试试这家的豆浆,现磨的,要是觉得味道淡的话可以加糖。”

    桌上有现成的糖罐子,沈瓷看了一眼,摇头:“不用,淡点好。”她没有嗜甜的习惯。

    周彦也知道她的口味,不多说了,又挪了一笼点心过去。

    “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去看房子。”

    “看房子?”

    “你昨晚不是说想搬家吗?我今天上午正好有时间,那就尽快吧,尽快帮你搬出去。”

    “……”

    周彦所谓的“尽快”简直是神速,直接开车带沈瓷去了附近的某小区,小区环境挺好,小高层,有电梯。

    周彦也不知道哪来的钥匙,直接开门进去。

    “你可以自己先看看,家具家电都是全的,采光也不错,周围交通便利,安保也很好,更重要的是小区后面就有一个大型超市。”

    他把沈瓷的要求琢磨得很透彻,沈瓷意思懵懂地在屋里转了一下,大户型,三室两厅,装修也很别致,简直可以用豪宅来形容了。

    可是……

    “你是在开玩笑吗?这地段的房子我怎么可能租得起。”

    周彦却笑,手插裤兜里。

    “不用你交租金,这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他现在移民去国外了,房子就一直空着,走前给我留了钥匙,让我偶尔过来照应一下,昨晚我跟他通了电话,他说没问题,房子你可以住,水电物业费自己交,唯一要求就是保持屋内整洁干净。”

    “但是……”

    “没有但是,我知道初芒的工资并不高,你还要照顾你弟弟,不需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先住着吧,当是帮我朋友看房子!”说完便把钥匙塞到沈瓷手里,“走吧,看还缺点什么,我今天一起帮你办了,要是来得及的话下午就搬过来,晚上你请我吃饭,算是庆祝乔迁之喜。”

    周彦节奏太快,沈瓷的思维有些跟不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彦已经走到玄关门口了。

    “还愣着干嘛,走啊!顺便带你去楼下车位看看,不过停车费要自己交,还有,这个小区的物业不便宜。”

    “……”

    平时周彦给沈瓷的印象一直是稳而舒缓,仿佛没什么事可以催促他往前赶,可就沈瓷“搬家”这件事上他显出了异常的紧迫感,弄得沈瓷都有些懵了,总觉得哪个环节有点不对劲,可无奈周彦催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她只能顺从跟上。

    两人去小区后面的超市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拎了大包小包回来,那会儿大约上午十点多。

    途中周彦接了个电话,也没避着沈瓷,所以沈瓷能够听出大致事情,似乎是周彦爷爷让他中午回去吃饭。

    周彦挂断电话,沈瓷便趁机说:“要不东西我自己拎上去吧,你陪了我一上午了,后面的事我自己做。”

    周彦看了下头顶的太阳:“还是帮你拎到楼上吧,你车还在我诊所,等送你过去之后我再回去。”原本这么计划也没错,沈瓷便没再推辞。

    两人把东西放进屋里,周彦下来取车,沈瓷刚坐上去手机便响了起来。

    陈韵的电话。

    “小瓷姐,我哥出来了。”

    沈瓷心口一沉:“他现在人在哪儿?”

    “不知道,联系不上,我都急死了,要不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沈瓷挂断手机,大概是陈韵那边讲话的声音太大,周彦已经猜出大概始末了。

    “你要去找他?”

    沈瓷顿了顿,要不要去找?找了又能怎样?

    “我先打个电话试试吧。”

    她又拨了陈遇的号码,可那边却是关机。

    “算了,你先送我回诊所吧。”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

    周彦突然笑了笑:“去他住的地方吗?我直接送你过去吧。”

    “……”

    有时候沈瓷觉得这男人其实也挺霸道,只是霸道的方式不同,大概是有张温润的皮囊做掩护,所以尽管沈瓷拒绝,他还是发动车子往陈遇住的别墅去。

    大概上回周彦去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一直开到别墅区门口,正准备开进去的时候却见陈韵和方灼从里面走出来。

    沈瓷赶紧叫停,下车。

    “陈韵!”

    “小瓷姐,我哥……”结果话还没喊完,一眼便看到了从车里下来的周彦,像是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烈日炎炎,她半眯着眼睛,看了眼周彦,又看了眼沈瓷。

    沈瓷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陈韵,介于她对周彦的感情……场面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直到方灼跑过来很没眼力见地打了一声茬。

    “姐,这位是你新认识的小鲜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