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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吾岗位于卡加村西南面,两村之间相隔大概二十多公里,中间隔了一座山和小片丘陵,其余都是高原。
单从公里数而言其实两者隔得并不算太远,甚至东吾岗那边每天都有好多孩子需要来回步行三个多小时来卡加村上学,但现在情况不一样,雪越下越大,风越来越猛,车子行驶在高原上能够清晰听得见轮胎碾过积雪的沙沙声。
车是江临岸开的,高原上虽颠簸不平,但他开得还算稳,阿健坐旁边指路,话不多,一路留意江临岸的脸色。
阿健对江临岸不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除却知道他是联盛派过来的高层之外其余一概不清楚,但这一路过来他能感受到这男人身上沉淀的戾气,聚精会神开车,目光紧紧锁住前方,留心每一寸高原上的情形,不多言,但戾气却像窗外噼里啪啦砸在窗上的雪粒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江临岸与上午在记者镜头前面给孩子们分发慰问包并抱着他们合影的男人不同,上午那个温和儒雅,如和煦的风,现在这个却似外面黑漆漆的雪原,不知哪个地方藏着澡泽和危险。
“江先生…”阿健开口。
“说!”
“为什么你愿意跟我一起来找沈小姐?”
江临岸皱了下眉头:“没有原因!”
对,没有原因,他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原因,凭什么要为她冒这趟风险?
阿健自然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缓了一下:“我想沈小姐应该是在山上出事了,一会儿我上山找她,您在车里等我。”
这种气候山里情况复杂,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他不能让江临岸跟着他上山冒险。
江临岸转身看了阿健一眼,暗沉车内可见他一双瞳孔透亮,但也只看了一眼,并没回答。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山脚下,眼前白茫茫一片,原本踏出来的山路也早就被大雪覆盖了。
阿健迅速将帽子又扣到了头上,从旁边车门里捞出一把手电筒,试了试光,还挺亮。
“我先上去,您在车里等。”说完就开门下了车,可很快身后车灯也跟着熄掉了,江临岸背着从秘书那里撸来的背包过来。
“我跟你一起上山,分头找!”
“可是……”
“没有可是!”他借着电筒光看了下手表:“十点我们山下见,如果没见到对方立即联系人上山搜找。”
江临岸的口吻带着一种命令感,阿健只能点点头:“那注意安全!”
江临岸没作回应,率先背着背包往山上去,山里这会儿已经看不出哪是路了,灌木丛和树枝被风雪吹得七倒八歪,还能时不时听见雪团从树枝上砸下来的声音,所以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阿健一路上去一路喊,粗狂的嗓音在空荡荡的荒山里有回声,可回答他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江临岸步子迈得很大,他几乎一直走在阿健前面,很快到了分岔路口,两人分配好方向,阿健举着手电筒往左边去,江临岸往右,走了几步,他又回头。
“等下!”
阿健立即止住,以为江临岸反悔了。
“江先生,这地方您不习惯的,还是我上去找吧,您回车上等着。”
江临岸却皱了下眉:“只是想问你,山上有没有野兽出没?”
“野兽?”
“对,比如狼之类的东西。”
阿健立马笑出来:“狼在我们这里已经很少了,不过有野猪和耗牛。”
江临岸:“……”
两人正式分开,江临岸走了一段路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鬼地方肯定没有信号了,只能拿手机当手电筒使,所幸他之前还下载了一个具备指南针功能的APP,靠着这两样东西一路往山上爬。
耳边到处是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风又大,需要不断拨开挡在路上的断木残枝才能往前走。
江临岸知道这趟上山远比想象中要危险,路势不明,猛兽出没,而且随时还会发生雪崩,更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沈瓷现在在哪儿,如此大一片山头,被大雪封住,如同大海捞针,可是他还是来了,冥冥之中,他停不下脚步,觉得那个女人肯定在这座山上的某个地方等他。
“沈瓷……”
“沈瓷,听到应一声!”
找一段一无所获,他开始喊沈瓷的名字,嗓音中带着被寒风吹开的沙哑,渐渐走得急了,口中白雾大口大口喘出来,又有雪粒飘进嘴里,冰凉融进唾液,合着热气一起咽入心中。
那一刻江临岸觉得自己过于疯狂,几十年如一日的沉稳理智,这会儿却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命都豁出去了,肯定是有病,可是内心却藏着一股燥热,捂在又厚又硬的防风服中,后背甚至开始渗出汗,前路却一片白茫茫。
这样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毫无收获,连只活物都没见着,雪却还是那么大,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说不急躁是假的,按照东吾岗那边的说法,沈瓷三点之后就从那边回来了,而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中间过了差不多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可以发生很多事,足够一场意外,一场绝望的等待,甚至……江临岸不敢往下想,也不敢耽搁,步伐更急更大,声音更烈更哑。
“沈瓷…”
“听得到吗?”
“听到回一声…”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积雪滑落的声音,就这么无望地找了两个小时,江临岸几乎口干舌燥,靠在树杆上喝了一口水,还是秘书带包里的保温杯,很小巧的一只,浅紫色,他却不小心将盖子掉到了地上,刚好站的地方是斜坡,圆形盖子一路往下滚,江临岸只能用手机照着小心翼翼地下去捡,几乎是半走半滑地往斜坡下去了两三米,手机光照在雪地里,很快就找到了那枚紫色盖子,江临岸快步走过去捡起来,结果手机光线一扫,却瞥见不远处灌木丛后面露出一小团玫红色的东西……
白雪茫茫,天大地大,后来沈瓷说她和江临岸的每一场相遇都像奇迹。
第一次车祸。
第二次醍醐居。
第三次苏州香山的那场大雨。
还有这一次,青海高原的荒山,雪已经下了五六个小时,她几乎命悬一线了,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儿,或者那只保温杯的盖子没有掉,是不是就不会有他们后面发生的事?
可是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他们需要纠缠和牵扯,自这场风雪之后便再也割舍不断。
江临岸几乎是跌撞着跑过去,将灌木丛拨开,整个人便露了出来。
沈瓷不知已经昏迷多久了,江临岸将她托起来,拍她的脸,冰寒一片,衣服和脸上都盖了一层薄雪,按雪厚的程度看她最起码已经在这躺了两个小时,身体早就毫无知觉。
这时候江临岸多么庆幸他矫情的小秘书带了睡袋来,且是防水防风的双人户外睡袋,看来她是作好准备不沾这里的床。
江临岸迅速将包里的睡袋抽出来,打开,又将裹在沈瓷身上已经被雪浸透的冲锋衣和外裤脱掉,再把她整个塞进睡袋里。
试探她的呼吸和脉搏,很浅很慢。
这里海拔3500米,空气稀薄,长时间低温造成她暂时性昏迷甚至休克,江临岸之前受过野外求生的培训,其中有节课便是讲有关冻伤的急救措施。
首先必须保证伤者呼吸顺畅,之后尽快恢复伤者体温。
江临岸记得小秘书提过她带了氧气袋,可翻遍整个背包也没找到,无奈之下他只能解了沈瓷毛衣的扣子,里面是一件黑色贴身保暖内衣。
内衣是干的,说明还没有雪水渗进去,江临岸将两只手掌擦热,伸进睡袋,摸到沈瓷左胸的位置,按在她心脏处上下摩擦,如此反复了几分钟,试探她的脉搏,但作用不大。
他从来没如此气馁过,雪不断落下来,新雪盖旧痕,周围被照得亮堂堂一片,万籁寂静,这个女人却像睡着了一样柔和地躺在睡袋中,空余他一个人心焦如焚。
不行,江临岸并不善于坐以待毙,更不能忍受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深睡下去,要是她挨不到等来救援呢?
江临岸捞过保温杯,倒了点热水在杯盖中,试着往沈瓷嘴里灌了两口,可是她似乎一滴都没咽进去,全部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该死!
江临岸干脆自己喝了一大口,一手捏住沈瓷的下巴,俯身下去覆盖住她的嘴唇,冰凉却依旧柔软的触感,那一瞬雪花温柔地砸在他的肩背上,他闭上眼睛,将嘴里含的温水一点点送到沈瓷口中,舌尖顶进去,冰寒与热火的交缠……
这么连续喂了几盖子水,江临岸摸她胸口,渐渐有了一点温度,可脉搏依旧很浅,他索性脱了自己的外套也钻进睡袋,又解开自己羊绒开衫的扣子,只剩里面一件衬衣,将浑身冰凉的沈瓷搂到怀中,一手缠着她的腰,一手伸进她内衣给她摩擦心脏……
如此反复,她身上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全靠江临岸满脑子欲念狂魔,身子烫得像是着了火,可这些沈瓷大概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