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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无力的苦笑,她不够狠,对着这个安静躺在床上,一脸安然任她宰割的人,她下不了手。
没入他颈项的翠玉簪一点一点退出,握着翠玉簪的手缓缓垂下,“当啷”一声脆响,簪子落到了地上。
那静躺在地上的翠绿玉簪,簪头上半寸不到的血痕似都在笑她的懦弱,笑她的傻。
失魂的拖着步子走向那还燃着两支喜烛的桌旁,“咚”的一声木然坐下,看着那燃得尽兴,烧得热烈,不知疲惫的大红喜烛。
看着那烛泪盈满后滚滚落下,无休无止,才到一半就已凝固,新的又覆了上来,一层一层罗叠交织,似乎永无止尽。呵,蜡炬成灰泪始干,正是她此刻心情的写照。
她终其一生都要在这种思念中度过了吗?她思念的那个人可知?可知?……
满帐的红中坐着一个凄楚的红色孤单身影,定定盯着那燃烧的红色喜烛,坐了一夜,直到那喜烛在天际微露的晨光中渐渐熄灭了它最后的一簇光亮,她还盯着那喜烛未曾挪动分毫。
烛灭了,泪断了,那桌上凝固的一滩鲜红似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泪,看着它的人却浅浅笑了。
她知道,无论相隔的是千山万水还是阴阳两世,终其一生,那个人都会在她心里。
她还得感谢西门挽清,让她彻底将自己的心看了个清清楚楚。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低哼了声,似对自己这样毫无防备的沉睡了一夜不满。
苑苑淡淡向他瞥去,他似在皱眉,伸手抚着昨夜被她刺破的那点皮肤。
艰难的翻了个身,他便面向着在桌旁呆坐一夜的她,只是还未睁眼。
苑苑死死盯着他,等他睁眼,等他得意他精心谋划的结果。
他缓缓掀开眼帘,入眼的满目淡淡红光让他眯了眯细长的眸,眼前的桌旁坐着一个纤细的红色身影,明明是鲜艳的红,他却觉得她很淡,淡得似一缕轻烟随时都会飘走。
一定是他看错了,她明明就在他眼前,怎么会不见?
对那抹纤细的人影自然的勾起笑容:“小东西,你还在。”
“拜你所赐,我焉能不在?”得到是她淡淡冰冷的一句嘲讽。
冻得他立刻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她彻底看得清清楚楚。
一夜,她好像变了,明明还是那个她,却已经失了温度,敛了光华,剩下的只是周身的冰冷。
他知道,她对他好不容易有的那么一点不忍,已彻底消失殆尽。
他错了?不!他没错!他只是照自己心之所想留下她而已。
帐内气氛僵持,帐外一阵骚动,一个士兵来不及通禀就急急冲了进来,满脸恐慌凌乱:“主……主帅,骆启霖领兵压近,离营地不到一里。”
此刻,苑苑那亮了一瞬的眸里已成了一片苦涩哀凄。他疯了吗?长鲁都要撤军了,他只需静等着就好,这么不顾大局的领兵阻拦,是想做惜羽的千古罪人吗?
他身受重伤,此刻竟亲自领兵而来,连命都不要了吗?
一切都已模糊退了颜色,眼前只有他白衣若仙的刻骨身影,压抑已久的思念如潮般侵袭,瞬间将她淹没,不受控制的随着这股浪潮牵引,失了魂般起身往帐外疾奔去。
什么天下大局,什么国仇家恨,此时在她心里都已淡如云烟,只有那个人如此鲜明,他疼她宠她,为她不顾性命,是她心之所系,是她的命!
犹在震惊中的西门挽清,身旁闪过一道如光般的红色身影将他惊醒,他想也没想,本能的伸手勾住她腰身,暴喝:“你想去哪?你已是我西门挽清的妻!你还想去哪?!”
苑苑已近疯狂,死死盯着还缠着鲜红绸带的帐帘声嘶力竭的喊:“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西门挽清使力扳过她身子,掐住她下颚:“你已经嫁给我了!昨夜我们就已成亲,你不要忘了!”
忍着下颚的剧痛,她无所畏惧的对他喊:“那就是场戏,你比我更清楚!是我要逃出这里的戏,也是你要擒我精心唱的戏!做不得数!我们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那就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
西门挽清在她狂乱的眼神和几近疯狂的叫喊声中逐渐平静,细眸充血看着她,晦暗不明,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很好,既然是场戏,是个谎言,是个骗局,那你我也要将这场戏,这个谎言,这个骗局唱到底!”
苑苑忽的在他不正常的笑容和话语下瑟缩,他要做什么?
来不及待她细想,他已从帐内的刀座上取了配刀,一把勾起她腰身,冲向帐帘,猛的一把撕裂了浸红的帐帘,帐帘内那满室的红便如鼓噪的鲜血般带着冲天的怨恨将两人涌了出去。
帐外寒风呼号,天幕低垂,端木彧已领兵排阵列在了营地外,附近几座山头上的营地经过最初的慌乱也已列好了阵势,俯瞰山下的主营地,随时待命。
西门挽清携着苑苑,都是一身火红,在阴沉的天幕下如烈焰般一路向已列阵的营地外刮去。
大片整齐列队的银甲士兵,在这阵卷着滔天怒意的火红烈焰下,迅速整齐的闪开了一条路,让这团烈焰毫无阻挡的刮到了阵营的最前方。
如潮般的玄色大军缓缓涌向长鲁营地,“轰隆”如雷的整齐脚步声带起漫天黄沙飞扬,和着呼啸的凄厉寒风,让本就阴沉低垂的天幕更加沉重。
闻名天下,顾全大局,冷静淡然著称的骆启霖,第一次做出如此疯狂不顾后果之事,在敌军撤军时领兵阻拦,只为了一个女人。
西门挽清细眸扫过从天际缓缓压近的一片玄色大军,定在最前头那镇定策马一身白袍的人身上。
扣着苑苑细腰的手掐紧,妖媚的笑,一脸平静,细眸里是不正常的兴奋。他今日要让他尝尝他西门挽清尝过的痛!
苑苑睁大眼眸,在一片黄沙滚滚中,她仍是清晰的看见了那端坐在马上,缓缓靠近的出尘高洁的白色身影。纵是漫天黄沙,也盖不了他如竹似仙一世风华。
突地心惊肉跳,害怕起来,僵硬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大红喜袍,跟他那一身洁白相比,显得如此媚俗,天差地别。她好像知道西门挽清要做什么了……
一种濒死的绝望让她如离水的鱼儿般苟延残喘,双眸空洞,一片茫然中只有一个声音反复清晰:他不会要她了……他不会要她了……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死死盯着那抹白色身影领着如洪般的玄色大军一点一点靠近……
玄色大军在离长鲁军营二十丈开外停住,这个距离,任哪个领兵的人都知,是个极其危险的距离,阵法不能完全施展开,如若拼起来,两军就是两败俱伤,简直就是毫无章法的硬拼,拿命搏!
可两军的主帅好像全然不顾这些。
骆启霖远远便看见了站在长鲁阵营最前方那火红的两道身影,目光一直胶着在那两道鲜红的身影上,眉微蹙。
他看错了?为何要穿那么艳的红色?发生了何事值得这般庆贺?这红艳得碍眼!
在命大军停下后,他一人策了马继续稳步向前,身后的齐宣焦急的阻止他:“王爷!”此次出兵本就属鲁莽之举,王爷再这样不顾自己安危,岂不是让全军都面临危难。
骆启霖只是把手一扬,示意谁也不要阻止。他必须去,必须再靠近些,必须将她看清楚,必须将她带回来。
马蹄在风中的“嘚嘚”声在对峙的玄白两军中清晰异常。
他一步一步靠近,长鲁的将领和士兵蠢蠢欲动,只要杀了他,长鲁就扬眉吐气!
奈何西门挽清抬手制止了这暗涌的蠢动。那个人的命,只能由他来要!他现在不想要他的命,他要让他痛!静等着他靠近。
他也似对这些人的蠢蠢欲动毫无察觉,或者说是根本没放在眼里,他眼里现在只有一个人——那个一袭红衣的淡然女子。他就快可以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在心里已经思了千百遍的模样。
越来越近,他看清了她穿的衣衫,是一袭低襟束腰绣金凤的缎面红裳,他本能的拒绝这袭红衣的涵义。
只知道她很美,比他记忆中的还美。红裳的裙摆在风中张扬的飞舞,风撩起她满头如绸乌发,散开如网,在她身后笼着她张扬的飘荡。精致的小脸在这一袭飘扬的红衣和满头如绸乌发下,愈见莹白如瓷。
此时在两军中镇定淡然一袭红衣的她,只能是——倾国倾城。
他一直都知道她美,只是从来没有直面过她如此撼动人心的美丽。
他以为,战场上的她,无所畏惧,领兵破阵,冷静善谋,那就是她的倾国倾城。
却不曾想,她只是这样一袭红衣,冷静淡然的站在泛着冷硬光泽的铠甲军队前方,根本不用费丝毫气力,就足以让男人臣服在她脚下。
这是他的女人,何以他如此眼拙?以前却没发现她竟是如此这般倾国倾城。
在长鲁军营阵前离她和西门挽清仅两丈开外停住,幽深的凤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同样紧盯着他的苑苑。对她轻勾薄唇,是淡然的宠溺,似在跟她说:我来了。
苑苑已然成痴,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她思了千万遍的美如嫡仙的脸,苍白无血色,却依旧淡然,幽深的凤眸里有她能看得懂的欣喜和期盼。
瞬间涌起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让她有想哭的冲动。她想冲过去抱住他,但又害怕,踟蹰。
眸里又有了神采,却是哀戚。他不该来的,她知道他伤得很重,今日本不该出现在此,但是他来了,就在她触手可及之处,他是来带她回去的吗?
他还会让她跟他回去吗?还会要她吗?在知道了她做出如此荒唐背叛他的事之后……
握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让她一惊,心也随之被捏紧,她听到西门挽清有如地狱催魂者般魔魅的声音:“骆大美人,你命真大,受我西门挽清一刀竟然没死,也好,留着这条命,看看她。”腰间的手又是一紧,捏得她魂飞魄散,眼也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