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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的担心不幸成真,辽东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是乌桓人,辽东属国的乌桓人。辽东属国原本用于安置归化的乌桓人,按照儒生一惯的习惯,自然要厚待来者,所以给的这片土地是辽东最好的土地——辽水、渝水的下游河段,这里不仅水草丰茂,而且适合耕种,又兼有河海之利,是个渔猎的好地方。控制了河口,就是控制了商道,不少乌桓人坐地为贾,成了贸易中间商,发了财,财力雄厚不亚于汉人豪强。
乌桓人在这里过得很滋润,直到孙策下令取消辽东属国建置,要求乌桓人像汉人一样成为编户,或者离开。成为编户就要交税服役,这对一向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的乌桓人来说,自然无法接受。尤其是那些拥有雄厚实力的乌桓商人,突然要交一大笔商税,和割肉没什么区别,他们岂能心甘情愿。只是辽东属国的实力有限,太史慈、公孙度又都是武力超群的狠人,他们不敢正面挑战,便派人到草原上挑唆其他部落,乌桓人、鲜卑人、扶余人,还有高句丽人。
矛盾因此而起,边境不断示警,扰边的游骑越来越多,和蝗虫差不多,多则几十骑,少则十余骑,抢一波就走。边塞烽燧守得严实,郡属骑兵严阵以待,随时准备驰援,虽然累一点,问题倒不是很大,但出境做生意的商人就麻烦了,一旦遇到袭击的胡骑,轻则货物被动,重则人财两空。
商人们很快就将事情反应到了度辽将军公孙度面前。公孙度没有犹豫,当即派使者去夫余国,要求夫余王给出解释,赔偿损失,否则就起兵灭了你。
公孙度的强横激起了夫余国的反感,夫余王杀了公孙度的使者,将首级送回边境。公孙度勃然大怒,集结麾下骑兵,进入夫余国,千里奔袭,一口气杀到夫余王城。夫余王没想到公孙度来得这么快,仓促迎战,被公孙度打得大败。夫余王带着千余残部逃到了山里,公孙度一把火烧了夫余王城,班师而回。
公孙度打败了夫余王,问题却没有解决,反而引来了更大的麻烦。夫余王咽不下这口气,一面派人向太史慈告状,要求严惩公孙度,一面联络挹娄、鲜卑,请求结盟,一起出兵。鲜卑人被太史慈杀过一次之后,一直想着报仇,只是实力不足,不敢轻易找麻烦,现在夫余王主动要求结盟,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鲜卑人迅速出兵,追击公孙度。公孙度倒是不怕,率部反击,反打得鲜卑人溃不成军,又追上夫余王,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做成了夜壶,还将夫余王的王后、夫人们赏给了将士。
这么一来,矛盾彻底激化,夫余人像疯狗似的,袭击连续不断,公孙度几乎无日不战。虽说每战必胜,但伤亡也不断增加,一万骑出征,最后回到玄菟驻地时只剩下了一半,而夫余人、鲜卑人还在不断的聚拢来。公孙度这时候才意识到惹了大麻烦,不得不派人向太史慈求援。
太史慈正在集结人马,准备西进,配合孙策全取幽州,收到这个消息,很是意外。虽不至于乱了阵脚,却也不敢轻易离开辽东。辽东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如果被夫余人、鲜卑人抢了,那就太可惜了。太史慈不得不暂时取消西征的计划,先解决辽东的危机。
因为事情影响太大,太史慈派诸葛瑾赶来中山,当面向孙策汇报事情本末。
听完诸葛瑾的报告,又仔细翻阅了相关的文书,包括夫余王的国书、公孙度的几次报告,以及商人被劫、被杀的相关记录,孙策的眉头皱成了疙瘩。
东北注定是中原王朝的痛点,现在只不过提前了几百年而已。四百年后,两位二哥皇帝先后在这片土地上栽了跟头,一个因此丢了江山,一个遭受人生中不多见的挫折,以高句丽后人自居的某棒甚至意淫说他被射瞎了一只眼睛,不得不割让半个帝国请降。
意淫毕竟只是意淫,麻烦却是真麻烦。诸葛瑾那张留名青史的驴脸上固然愁云惨淡,孙策的心头也沉甸甸的。辽东出现这样的问题,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撤销辽东属国的决定就是他做的,当时张纮就曾提过不同意见,只是太史慈、董袭都表示赞同,张纮也就没有坚持。
说起来,根源还在于他们对发展形势过于乐观,对他也有些盲从,形成了放大效应。在他这里也许只是一点小得意,到了公孙度那里就成了张狂,轻率的进攻夫余,烧王城,斩夫余王,还把人家首级做成了夜壶,王后赏给将士淫辱,岂能不激化矛盾。
说白了还是太自信,高估了自己的优势,也简化了辽东的形势,以为胜负取决正面战场。可惜夫余不是中山,不是攻占王城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恰恰相反,问题才刚刚开始。公孙度连战连胜,但问题一点也没解决,反而扩大了。
孙策命人请来郭嘉、刘晔、沮授,商讨对策。
在研讨之前,诸葛瑾详细介绍了辽东的形势,看着地形图,听着诸葛瑾的介绍,郭嘉没什么反应,刘晔、沮授却变了脸色。他们之前对辽东的了解比较浅显,听完诸葛瑾的介绍后,他们意识辽东的问题不是一时一地的问题,而是一个长久的问题,必须从长计议。
“诸位,有什么相法,不妨畅所欲言。”孙策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心里安稳了不少。有这么多的人才,他不相信解决不了辽东的问题。
郭嘉首先发言,摇着羽扇说道:“公孙度太冲动,不适合再任度辽将军,趁这次机会罢免他吧。”
孙策点点头。这是一个将公孙度调离辽东的好机会。他在辽东经营了那么多年,有他在辽东,太史慈、董袭都放不开手脚。“谁适合接任度辽将军?”
“阎行。”
孙策权衡了片刻,同意将阎行作为人选之一。阎行是一个优秀的骑将,做事也沉稳,应该能胜任度辽将军的重任。
郭嘉又问道:“子瑜,辽东出了事,太史子义有什么应对方案?”
诸葛瑾拱手施礼。太史慈的确准备了解决方案,但他负责的防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首先要请罪,等待处理,而不是提出解决方案。如果孙策要撤他的职,他这个方案就没有任何意义。
太史慈的思路很简单:以守代攻,先整顿内部,肃清辽东属国的乌桓人,将那些兴风作浪的乌桓豪强连根拔起。夫余人、鲜卑人都是小问题,来了就迎战,走了也不用追,针对性的关闭胡市,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服软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
“这样能行吗?是不是太示弱了?”刘晔疑惑地问道。
诸葛瑾笑着拱拱手。“刘军师有所不知,胡人重利轻荣辱,与他们打交道也不能太在乎面子。若因一时不忿,怒而兴师,深入草原,他们望风而逃,我军劳而无功,反倒被他们耻笑。不如以静制动,以胡市之利驱策之,方是长久解决之道。”
“关闭胡市,商人岂不是要受影响?”
“影响会有一些,但不严重。我们只是针对那些兴兵作乱的部落,并非对所有的部落都一视同仁。胡人唯利是图,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坐地起价,从中取利是必然的事。太史督已经和中原的商人沟通好,打算收下他们的货物,发放给伤亡将士的家属,以作抚恤。”
诸葛瑾取出一份详细的方案,送到孙策面前。孙策看完,松了一口气,又转给郭嘉等人一一游览。郭嘉看完,和孙策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会心的浅笑。太史慈有定力,没有乱了方寸,反而趁此机会收拾整顿辽东,没有辜负孙策对他的希望。孙策甚至怀疑,太史慈早就收到消息了,佯作不知,等着公孙度犯错,以便借此机会将公孙度赶出辽东。
在战略思路上,太史慈和公孙度一直有分歧,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而已。
“军师处仔细地议一下。”孙策吩咐道。
郭嘉应了一声,又道:“大王,既然太史慈暂时无法西进,渔阳的事就不能耽搁了,大王当亲取之。”
孙策转头看向刘晔、沮授。“你们的意见呢?”
刘晔拱手道:“事不宜迟,臣支持郭祭酒的意见。”
沮授沉吟了片刻。“刘修中才,不足为虑,真正要担心的是代郡、上谷。秋冬将至,鲜卑人、乌桓人都有可能趁虚而入,大王既然亲至,不妨将幽冀统一考虑,一举平定之,免留后患。”
孙策很欣慰。虽说三人出发点不一样,但大体思路还是相近的,而且眼界都不低,没有局限于辽东,而是放眼整个幽州,甚至整个河北,正合他意。
“立刻召集军师处所有的人员及中军都尉以上将领议事。公与,这次由你来设计方案,当作入职考核。这不是针对哪一个人,军师入职都要经过这一步的,子扬也未曾例外。说起来,子扬的方案可军师处第一个优级甲等。”
刘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孙策特意提及这件事,让他很舒服,对由沮授来负责设计方案不仅没有意见,反而多了几分期待。他很想看看这位河北名士究竟有什么高明的谋略,能不能得到优级甲等。
沮授平静如水,躬身领命。“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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